那时她正被只黑猫追得无处可逃,眼见得就要丧生猫口,瞧着眼前突然出现一袭白衫,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那袖口直窜了进去。
被提着尾巴揪出来左右摇晃,她小爪子拼命伸展着要挠上那只手。
“不知死活的畜生!”提着她的那人笑道,“近来这般无趣,瞧你这畜生也有些意思,便点化了你来与我作伴吧。”
那人语毕,也不知用的什么法术,她只觉眼前一道金光闪过,她便已伏在地上。
突然没了毛发覆盖,赤、条、条的甚是怪异,她上下打量自己奇怪的肌肤。
那人轻笑,又念了句,她的身上就多了与那人身上一般的衣物。
“术儿。”那人剑眉星目,笑得煞是好看,“你便唤术儿吧,我是丹央神君。”
术儿羞涩地点下头。
丹央神君是位甚是温柔的神仙,与人交谈,总是眉眼含笑,温文尔雅。
被他那狭长带笑的眼眸瞥上一眼,便觉得心便要都化了去般。
活泼美丽的雀妖这般对术儿说道。
术儿瞧着雀妖红丽的两腮,轻淡地笑了笑。
“我好生羡慕你!”那雀妖走之前恋恋不舍地拉着术儿的手。
术儿又笑了笑。
随着丹央神君走过三界,术儿看过多少或痴或狂的眼神,她虽愚钝,但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丹央神君,再是温柔,也是没有把他那颗高贵的心放予其中的。
许是终于倦了,丹央神君回了仙府。
仙府内倒是热闹,仙童仙侍来来往往竟是与人界那些大富大贵之人的府邸一般无二。
只是,没有一人是与术儿一般,是丹央神君随性点化才化得人形的。
美貌而傲气的仙童仙侍们连瞧她一眼都觉得被脏了眼般,从来不屑与她接触,术儿缩在她的那间房里甚少出门。
丹央神君回了仙府后便忘了他兴起点化成人的术儿,每日不是与这个神仙品茶便是与那个神仙斗酒。
还好,这是仙界,还好,她已成妖。既不怕时有猫儿窜出吞了她,也不怕没有东西可吃饿死自己!
术儿变化回原形,是一只小不隆冬的白鼠,在屋里上蹿下跳自己找乐子。
如此时光便流逝过百年。
术儿再是能自得其乐,也觉得厌了,她开始想念人界,即使在人界她饥一顿饱一顿还时常被猫儿追逐,但那里有同类与她说话,与她玩耍,她想念那只慈祥的鼠阿伯,想念田里新鲜的玉米粒儿……
她想回人界!
丹央神君怕是再记不起她了,而仙府内的其他仙童们,那是巴不得她早早离去,玷污了仙府的高贵仙格这么多年早已是够了!
术儿没费什么劲儿就从仙府里溜了出来,只是,出了仙府,她却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是去得那南天门。
曾听闻,出了南天门才下得了凡间。
小小白鼠,两只豆儿眼滴溜溜惶恐不安,从众仙家脚下小心翼翼窜过,努力寻着那可下凡间的南天门。
“呀?瞧我逮着了什么?”
术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压出喉间。
碾踩在身上的仙履终于移了开去,术儿又被提了尾巴晃荡在半空中。
“仙界竟也有这等小东西?!”
术儿的小豆眼惊恐地对上凑近了好奇要瞧个明白的仙人。
满眼满眼欲滴出血来的朱砂痣。
“真君,这小白鼠要被真君折腾死了。”温煦如风,言笑晏晏,不是那丹央神君是谁?
术儿“吱吱吱”挣扎得厉害:
神君神君,是我,是我,术儿啊……
“哎呀呀,这般就能嗝屁了?……无妨无妨,本君有的是法子让它再活回来。”
眼里的朱砂痣晃得更加厉害,术儿拼命挣扎,只可怜,她刚挣了一下,身子就觉被狠狠抛高,还未想得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子就重重地撞击上地面。
“呕——”
痛死了!术儿失去意识前脑子里只翻腾着这么个念头了。
能再醒来,术儿都不知是祸是福?只因她一睁眼,满眼的又是那仿佛要滴出血的朱砂痣。
她已感不到任何痛感,四肢俱在,浑身也充满力气。术儿一骨碌翻起就往门外窜。
“你这畜生好般不知好歹。”
孩童般抱怨的语气,术儿惶恐地见着那门槛离得自己愈来愈远。
“小东西,陪本君玩耍吧。”
一张比术儿见过的最美的狐狸精还要美的脸庞在她眼中越放越大,术儿惊恐地努力踢蹬四肢。
术儿不止一次悔恨,当初她为何不干脆满足了那黑猫的口腹之欲?只因她的贪生之念,才落得此般生不如死的境地吗?
术儿蜷缩在仙池旁,默默地掉泪。
仙池中只养了一支荷花,是稀罕的青荷,从术儿第一次到这池边,那支荷一直都是含苞欲放的模样。
“你说,丹央神君为何不来接我……”
“你说,丹央神君为何偏偏要将我点化成人……”
“你说,丹央神君是否记得还有个术儿……”
“你说,丹央神君……”
术儿坐在池边的石上,对着亭亭玉立的青荷喃喃低语。
青荷无声。
但术儿却喜爱对着它说话。
只因……她再找不到肯听她说说话的对象。
“吤——”
火一般飞鸟突然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盘旋了片刻倏地又消失不见,只余一缕青烟袅袅。
术儿脸色一变。
“我下次再来看你。”对池中的青荷难看地笑了笑,术儿站起身离开。
白色裙摆在石上缓缓拖曳而过,待到园中小径,却哪儿有身影,只有径上一只小小白鼠匆忙奔过。
“小东西,又跑哪儿玩去了?”
背对房门而立的东璧真君没有回身,术儿缩在门槛下瑟瑟发抖。
“还不过来?”
术儿忙奔了过去。
小心翼翼伏在东璧真君面前的案几上,术儿努力压抑心中的恐惧。
一根手指轻轻抚摸上术儿,术儿抖了抖。
手指在脊背上来回抚摸,被突然用力按压得五脏都要从喉间吐出,术儿除了祈求自己快快晕过去便只能尽力忍耐住痛苦。
“怎这般脆弱……”
东壁真君貌似十六七岁的少年,五官精致,笑靥纯真,就如此刻他瞧着四肢已在抽搐的术儿般,满眼的悲悯,一脸令人怜惜的慈悲。
东壁真君放开了手。
术儿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
“昨日去了凡间,得了件凡间之物,瞧着甚是有趣,不知小东西你吃了会有甚反应?”东璧真君眼里又漫上了层水汽。
术儿小小的身体缩得更紧,细长的尾巴都连带地抖颤起来。
每次东璧真君出现这般神色,接下来的,都会是场噩梦。
被斩断尾巴,被丢进滚烫的热水中,被生生地剥去了毛皮……连想象一下都觉痛彻心扉,术儿不知道,这次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还不快变化出人形?”东璧真君不耐地一手将术儿挥下案几。
重重撞上地面,术儿痛苦地口申口今了声,却也不敢懈怠地迅速化出人形。身体止不住抖颤地跪伏在地上,术儿不知东壁真君为何要让她化出人形?她曾经化成人形被东璧真君撞见,那次,东壁真君勃然大怒,她也被折磨得尤为惨烈,等她又被东壁真君赐了条命苏醒过来,东璧真君天真无邪地笑着说道,不要再让他看到她的人形!
怀里被抛了颗药丸,术儿不解抬头,只见东璧真君笑吟吟地望着她:“把它吞下。”即使明知是穿肠毒药,也由不得她说不不是吗?东璧真君有的是法子让她服从。术儿眼睫颤得厉害,但拿起药丸的手却是迅速而不带犹豫的。
迟疑,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灾难。
术儿一口吞了药丸。
东璧真君右手一翻,手上便多了一卷书籍,仙侍奉上了仙果。
术儿不敢稍动地静静伏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术儿渐渐觉得自己不对劲起来。
燥热、干渴、不知名的躁动。
术儿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可这不动还好,一动,身上被衣物摩擦而过,就犹如被百蚁啮咬了般,愈发难忍。
东璧真君早注意到了下面那女人的异动。
还是那小畜生形态看着可爱有趣。
东璧真君蹙眉。
目光望向地上已在撕扯身上衣物的小东西。
果然与凡间的那些人一般丑陋。
术儿在她控制不住要扒了衣物往凉凉的地面上蹭时,就知道自己大概是吃了凡间一种叫“春药”的东西。与丹央神君游历四方时,她曾随着神君在一处唤作青楼的地方,见过被喂了这种药丸的女子。
她也会像那女子那般,做出各种无耻下作的动作?
术儿狠狠咬了口手腕。
“真君,真君,饶了我……”抖抖索索地爬到东璧真君座下,术儿不敢触碰他,只敢伏在地上哀哀求着。
东璧真君翻过一页,目光在底下抖得不停的女人身上一掠而过。
术儿死死咬住手腕,腕上鲜血滴滴落在白裙上,绽出朵朵红花,红了术儿逐渐不清明了的双眼。
耳内只闻得愈发响亮的喘气声,口鼻热浪翻滚,脑中再想不得其他,全身都在饥渴着什么东西可以来碰碰她。
“……救我救我……”
东璧真君睨着胆敢磨蹭上他脚踝的女人,正要一脚把人踹出去,却听得女人喃喃叫唤:“真君——”东璧真君一怔,定眼瞧去,正对上女人抬眼望过来的双眸,没有细细瞧过的双眸水光潋滟,最叫人心惊的,是眸中漾着的浓浓情意。
东璧真君瞧了许久,嘴角轻轻勾起,“胆大包天的畜生,连本君竟也敢肖想?”,原要抬起的腿却放了回去,东璧真君笑看着女人难耐地在他腿上磨蹭,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还能胆大到哪一步?
大胆地坐上他的双腿,大胆地解了衣衫,大胆地将手探入他的仙袍,大胆地俯身含住他的那物……东璧真君眼眸清明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一脸难耐饥、渴地将手指伸入自己下、身。
当女人抬高腰难耐坐下把自己那物纳入她体内时,东璧真君眸中水汽轻漫,淡淡地说了句:“果真是下贝戋的畜生。”
术儿双臂抱膝紧紧缩成一团,仙池内仙雾缭绕,术儿看着那朵青荷,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头一次,术儿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坐了一天一夜,然后慢慢起身离开。
过了几日,术儿又来到仙池,在池边石上坐下,沉默不语。
“你怎不与我说话?”
清清淡淡的嗓音突然凭空响起,骇了术儿一跳。
不等术儿寻得那声音出处,只见池内雾气蒸腾,待浓雾消散,池边便立着一袍裾飘扬的青衣男子。
那男子说,他叫清荷。
术儿望了眼没了唯一一支荷花的仙池。
术儿不再是一个人,每当她来到仙池边,清荷都会现身陪伴她。清荷不多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听术儿说话,术儿并没有那么多话可说,两人相对无言时,清荷会微微笑着,手上就会变化出清甜的糕点。
术儿小口小口吃着糕点时他会宠溺着在一旁静静看着。
原来心真的会如很久以前那只已记不得面貌的雀妖说的,会融化一般。术儿低头羞涩地笑了。
东璧真君似已厌了折磨她的皮肉,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她到底能露出怎样无耻的面目,做出如何放荡的举止!
伏在东璧真君的月夸间,细细舔弄他的那物,啧啧、淫、靡声好似在整个房内回响。
“趴好。”
术儿乖顺地转过身去,四肢着地,抬高了腰肢。
“真乖!”
与东璧真君清淡的夸赞不同的,是他野蛮掼入的力道。
待术儿从欲生欲死的交、合中清醒,目光对上的依然是东璧真君厌弃的、鄙夷的眼神。
术儿已不再如早前几次那般羞惭欲死,调整了姿势顺服地跪在地上等候东璧真君令下,纵使此时她全身一丝、不挂。
东璧真君有些厌烦地甩了下袖子。
术儿化作了白鼠急忙奔出屋。
回了自己房内仔细清洗一番,术儿去了仙池。
“再过百余日便是蟠桃盛会,届时我会被赠与西王母。”清荷道。
术儿低垂了头不语,水袖下的小手却紧紧地揪住了清荷的衣袍。
“术儿,可愿与我一同逃去凡界?”
那下贱东西竟又纠缠了上来?东璧真君嫌恶地把人一推:“滚!”
“真君,术儿要你……”
东璧真君眼中冷光毕现,手轻抬,只见那赤着身子无羞无臊地在东璧真君身上磨蹭的术儿脖颈处诡异地往内一凹,术儿便从东璧真君身上滚落到了地上,看那胸腹,竟是全然没了起伏。
近几日这畜生不但胆大许多且缠人得紧,莫不是因为交、合了几次便自以为入了他的眼了?
这般一思量,东璧真君只觉得全身竟似被什么腌臜东西碰触到了,不舒爽得紧。再不愿多呆上片刻,东璧真君袍袖一甩便化光而去。
清荷在池中等了又等,却一连数日都未等到术儿。
清荷心中焦急,却全无办法。
仙池四周被下了禁制,如无东璧真君的玉符他无法离得仙池超过三尺。
自他有了神识他便是在这池中的,六百多年来,他未出得仙池半步,未见得一人,只是,怪异的是,虽未得教识,亦无多方游历,但他生来便对三界之事了如指掌,如那数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如凡界永不疲累的朝代更迭,如仙庭中因犯了天条被贬下凡间的伏罗上仙,如天枢星君最宝贝的法器……只他为何身在东璧真君府中?为何被困小小仙池之中?他竟是无分毫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