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落日正圆,红光倾洒在广袤无垠的荒漠上,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手指微动,瞳孔放大,视线一寸接一寸的清晰,满眼干枯昏黄的灰色!
意识逐渐恢复,叶蓓陡然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眼睛盯着一颗矮灌木…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脑袋稍微一动,牵到后脑勺的伤,痛她倒吸凉气!
“嘶——”
抬眸看了四周,东西恍恍惚惚,重影不断一团糟,就像徘徊在虚幻的梦境里。
叶蓓捂住眼,缓了缓。再次睁眼。
一望无际的黄沙!一片金灿刺眼的死亡之海。
火热灼烫着皮肤,干燥抽离着水分,吞天沃日的荒凉无情审判大地,执掌生死大权的黄沙却骄傲无比。
这是一个求生绝望,寻死煎熬的世界!
一个晴天霹雳,
她慌忙撑着地面坐起来,却突然察觉手掌摸到一滩滑腻腻的东西,她低头一看!
血!
满手鲜艳滚烫的血!
叶蓓吓得脸色惨白!
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在沙上抹掉手上的血迹,陡然间,身边一条拖长几米远的血痕入目昭昭,她一路往前看。
沙砾上横七竖八着几个军装男人的身体,不,不是身体,他们已经成一堆冷冰冰的尸体。利物割喉放血,喉结处外翻勾拉出白中带红的气管,死不瞑目浑浊的眼珠狰狞外凸,呲牙反出牙床,死相痛苦万分。
尸体后面,一辆军用越野整个翻身栽到沙丘里,破碎的车窗挂了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像被猎人晾在空中的野味。锐利的铁棒从车窗探出刺碎脑颅直冲眼窝,血液混合白色的脑浆汨汨不断从头部往下流,脖子,身体,大腿,最后到了军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面,染红了一大片沙砾,他像美国《行尸走肉》里的面目狰狞的僵尸。
血染黄沙,染红的砂砾和着血红的暮色混为一体,交相辉映,仿佛古老古墓中嗜血成瘾的吸血鬼召开盛大的血宴。
风卷起黄沙,连空气都弥漫浓烈的血腥味。
叶蓓吞了吞发干的喉咙,双腿发软,呼吸都在颤抖,睁大双瞳简直不会转动,她吓得呆愣在原地。
一声长吼划破长空。高空盘旋的秃鹰长鸣刺穿耳膜,终于炸醒叶蓓。
她立马拔腿就跑,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
天旋地转。
她不知道哪个方向是正确的,也不清楚向前跑会不会进入更严峻的地带,沙漠中心,白骨难寻,你的命就永远献给了沙漠。叶蓓咬了咬牙,踉踉跄跄拖着小腿,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沙丘逃亡奔命。
腿软,眩晕,无力,双腿像灌了铅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她喘着气扭头一看。
那辆越野的铁皮车还在暮色中铮铮发亮,空气中她还能清晰地闻到血液的味道,恐惧穷追不舍!
心里一慌,被脚下的灌木绊倒,整个身体重重向前甩,扑腾摔到粗糙的沙地上。娇嫩的皮肤蹭上粗粝的砂砾,毛细血管瞬间蹭破,左脸颊感觉被火灼烫般火辣难忍,她眼泪瞬间“唰”的直下。
血液猛然从伤口漫出,几道手指般长的血口狰狞地生长,几秒的时间左脸血泪染了一大片。伤口血泪模糊。她不敢摸,只感到左脸颊被火灼烫般火辣难忍。
她费力翻身想站起来,却一阵眩晕,意识在逐渐模糊。
人在沙漠就算不动,每小时至少消耗1公斤的水,何况剧烈运动加上高温,身体很快就陷入脱水的状态,加上昏迷时消耗的水分,身体早就亮起了红灯!
她深知这一点!
她需要水,极需。
叶蓓无力的手摸找腰间,她穿着衬衫和牛仔裤,背后有一个背囊。
死的抗拒有多大,生的欲望就有多强烈。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艰难坐了起来,卸下背囊,快速拉开拉链倒出里面的东西。
哗啦——
摄像机,针孔摄像头,录影机,纸巾,隐形眼镜液,青霉素,创口贴,面包,记者工作证……
没有!
没有求救的通讯工具,也没有指向的工具,更没有求生的水。
她苦笑起来,笑得脸上橘红的晚霞也破败不堪。
没有通讯工具,还指望有人会来救她,没有指南工具,茫茫的沙漠插翅也难飞,没有水,死还真是容易了!
她颓然坐在松软沙地上,抓了一把沙砾,迎风而下手里沙悉数带走,什么也不剩,就像千百年来死在沙漠中的人。
记者工作证的胶膜上淡淡的残阳余晖渐渐消退。身后的暮色开始暗淡,沙漠的夜晚开始降临。
叶蓓咽了咽喉干涩得厉害,颤巍巍捡起记者证翻过来。
叶蓓,HK记者。
记者,她爱到骨子里的事业,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信念却到此为止,她将要在这个连死了也无人收尸的地方化为一堆白骨,被风霜洗刷,被黄沙掩埋。
这真会开玩笑。
她仰面躺着苦笑起来,眼睛泛起酸涩,然而这并不是开玩笑。
黑夜的手逐渐伸向无边无际的荒原,天空上的星辰一颗颗吐露出脑袋,而变幻莫测的风沙仍在作响。
天黑了,死神悄然而至。
叶蓓面如死灰地仰面朝天躺着,仿佛一具没有生气即将归元的躯壳。
风沙扬起,四下无人。唯有这苍穹之上璀璨辽阔的星辰画卷,连着天地。星辰密密麻麻清晰又明亮,筑成了浩瀚无垠的白色银河。地上的每一颗沙砾仿佛沾染上它们的星光,闪着细碎的光芒。
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的叶蓓从未发觉,落在眼里的一隅星空是那么极具诱惑和冲击力。她舔了舔嘴唇,干裂得厉害就像舔着裂开花的土地。
就这样死了吗?这么便宜地死去?
她扭头看向陷在夜色中越野车,深思一会儿。
叶蓓深吸几口气,强行克制不安和恐惧,颤巍巍的站起来,借着夜色中一丁点的光,原路折回。
幸好夜色暗了,她可以暂时不用面对那些骇人的伤口和狰狞的死相。
高温下尸体开始变腐、发臭,气味直冲入鼻子窜入喉咙直让她干呕,她扭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储存在口腔,然后再拧回头,手继续在黏糊发软的尸体上摸找。
很遗憾她并没有找到水,她乏力坐在地上喘气,体力显然快支持不住了。
眼睛不自觉瞄向悬挂半空的男人,他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在苍茫的夜色中狰狞的盯着她,盯得她脊梁发凉。
她打了一个颤,连忙转移视线,再对视下去她不敢保证勇气不会被腐蚀掉!
她左右思量。
没有什么比求生更急切的事!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硬着头皮从车的后面绕着避开那个具尸体。
她围着越野车来回走动,她发现只在驾驶位的车窗破裂缺了一个大口,边缘布满的锐利发光的玻璃渣,破这里应该不费什么力!她蹲下半躺在地面,抬脚往大块的玻璃闷声一踢。
哗啦哗啦~
玻璃碎了一地!又用鞋底沿着边缘清理干净剩余的玻璃渣。她可不想还没进到车内就被扎的头破血流,得不偿失!
在她准备爬进车内时,又想到了一个安全问题,她要确保它不漏油,不自燃,完全安全!
她喘着气准备爬起来检查油箱。
“啊——”
扑腾~
一股如风的力量瞬间向她袭来,电光火石瞬间,她整个人已经被重重压倒在地。大掌抵住她的太阳穴,她的双手反剪在后背被膝盖跪牢牢锁住了,喉咙处多了冰凉的金属触感,锐利的锋刀泛着寒光抵着她的大动脉上!
一连串的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叶蓓的眼里慌乱,屏住呼吸。
她现在无暇顾及背后的人是不是这片血海的杰作人,直觉告诉她这番处境下唯有顺从,把自己最没有攻击性的状态摆出来。
她一动不敢动。
一时间,黑夜里静得可怕,只有远方的风沙泠泠作响。
蓦然。她听到身后的人发问。
“Where\'smyCamera?”
冰冷而磁性的嗓音在广袤的大地上飘来熨帖过耳边,熟悉又陌生。
Camera?!
叶蓓并不知道他问的,她小心翼翼地微微侧头,抬起眼眸。
星空低垂的夜幕下,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体型高大如铜墙铁壁,全身紧绷的肌肉调到待战的状态,全身布满阴蛰冷冽,充分暴露了他的如狼似虎的本性。
她的视线转向他的脸上,目光交错的瞬间,她的双眼一下子放大,脸色突变,仿佛见了什么比那堆尸体还可怕的怪物。
她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热汗大把大把地流,她却觉得背后冰冷一片,心沉沉的不断往下坠,恐惧的,绝望的。
这双眼睛,如狼阴鸷狠戾眼眸,散发苍茫大漠里寒芒将至的压迫感,她永世不忘。
是他!
这个嗜血如命男人!
那段提心吊胆斗智求生的日子!
她曾经以为的,斑驳纠结的阴影已然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