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叶月本人都说不清,自己不断重覆的保证,到底是为了眼前的阮文嘉,抑或远在地球另一端的蒋之博?唯一明白的是,当下她的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乾脆直接逃回了教室,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座位上,直到放学钟声响起,都没有回过神来。
说起来,蒋之博这名字带来的後座力确实强大。仅仅只是想起他昔日的言词,便让她整个人都失了方寸,甚至连自己正在躲同班同学这件事都抛诸脑後,心甘情愿待在教室里,面对不时丢来几句冷嘲热讽的张芷萱。
其实升上高中以後,她俩早就不在同一班里了。但张芷萱大抵是认准了她这个死对头,每回抓到机会,总是不厌其烦地跑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
两个女生平日尚且针锋相对,何况是LastDay这样的日子,张芷萱怎可能轻易放过她?
可惜张芷萱虽斗志高昂,对手却完全不在作战状态。她不死心,接连单方面开战了几回,也没引来叶月半点反应,末了只得悻悻然收手,拿着相机混到某群女生小圈子里合照去。
自从文凭试闯入他们的世界,学生们已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轻松感,难免有些留恋。只见众人一个个挂着笑脸,交换着照片或联络方式,多月以来,首次完全抛下学习,开开心心地狂欢。
直到放学为止,这种欢快的气氛都没有收敛,少部分人更提议来一场「最後的疯狂」,乾脆趁着大家还能聚在一起,到KTV去彻底疯一回。
一群人讨论得热烈,叶月却是恍若未闻。毕竟她也有自知之明,作为年级里被孤立的一群,她自然不会被计算在参加者里头,而她更不愿自取其辱,跑去参加这个怎麽看都不会让她变得开心的聚会。於是最终,她只是默默收拾好东西,抱着书包,静悄悄地离开了学校。
回到叶家,她甫打开房门,就见周明毅已坐在书桌前,随意地翻阅着一叠文件,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
她打开大门、穿着拖鞋从玄关来到房间前的种种声响早已惊扰了周明毅,但他并未表示什麽,只按下手上的纸张,阖上文件夹,示意她先关门再说话。
「今天是LastDay吧?不跟朋友去玩一下再回来?」
待她放下书包,从衣柜里找出日常便服,正打算到隔壁的厕所更换的时候,冷不防周明毅突地冒出这句问话,原先心情已平伏下来的叶月霎时又是一阵触动,几乎想要转过头去质问他,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未婚妻放在心上?
纵观整个安城中学,谁不晓得自己为了周明毅,无所不用其极,机关算尽、用尽手段,务求清除所有潜在的情敌。不管是在同年级生抑或学弟妹间,她都声名狼藉,又如何会有「朋友」这种东西存在?
虽然这麽说多少有些推卸责任之嫌,但她会落至今天的境地,说他是元凶都不为过;而他既身为罪魁祸首,怎麽有面目来问她这句话?
只差那麽一点,她就要朝他发飙了。然而最後一秒,她终究还是刹住了车,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因为那一刻,她突然瞥见了,那抹刻划在他眼底,未曾与人言的微弱希冀。
也许是基於他们那尴尬的婚约,有许许多多的话,周明毅往往藏在心底,不肯让任何人窥探。就如他从未向叶月提过,恐怕也不曾向别人提过,就算他待她再绝情,内心深处或多或少还是存有愧疚。
无庸置疑,亲手将她推至今天这般万劫不复之地的人是他,而打从与陆筱菱交往起,他再未向自己的挂名未婚妻说过哪怕一句的抱歉。
之所以抱持这样的态度,全因他认为这是叶月的错,除非她率先承认错误,否则两人将再无和好的可能。
他的心意倒也算坚定,但人心都是肉做的,说到底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眼看倔强的她一点点走到这境地,要说他心里一点感触都没有,那绝对是骗人的。可他终究不能先行示弱,只得在他人身上寄予厚望,祈盼能有别人来取代自己,填补她的寂寞。
这真是一种太傻气的心理,除却叶月,想来再没人能读懂他这般别扭的心思。可偏偏她懂了,明白了,并且心软了。
不着痕迹地作了个深呼吸,她微微侧过身,微笑望向周明毅。
「念书比较重要啊!香港总共也才那几所大学,真心不好考,现在认真一点,日後我也安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