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宗大人,政宗大人!」
谁⋯⋯?
有些意识不清的睁开眼,政宗扶着头从地板上坐起,一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身边的人焦急的声音让人有点烦躁,「这是⋯⋯」哪里?
转过头想问个清楚时,政宗却愣了一下,眼前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
「太好了,您肯在这里醒来⋯⋯」和自己长得一样的男人看见自己醒来明显松了口气,随即正色跪坐到一边,「我是藤大人的爱刀,由良村正,也就是目前寄放在您这里的刀。」
⋯⋯怎麽自己一次一次都做这种怪梦⋯⋯
政宗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最近几天都心神不宁的,连觉都睡不太好,总觉得是不是什麽事情出了差错,也怀疑过是不是藤出了什麽事,今晚好不容易才顺利入睡,居然被拉进奇怪的梦境,要是平常要做多少这样的梦都可以,但是再不好好睡觉可能真的身体会吃不消,要是给藤知道就不妙了。
有些无奈地想着,政宗突然发现哪里不对,上一次烛台切找自己是因为藤准备离开,那由良找自己该不会⋯⋯又出事了?
烦躁的揉了揉有些杂乱的头发,政宗盘腿坐起,眼神顿时认真起来,「藤怎麽了?」
被他的态度转换吓了一跳,由良傻了一下接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有想到主上,不然除了烛台切,自己也会想砍了这男人,果然主上的眼光好⋯⋯
「政宗大人,请相信您的直觉。」
既然知道了,就不用多说。
由良有些苦涩的笑着,它也想见见藤,虽然接下来可能都得跟着这个男人,但是它的主人还是藤,而且这麽说,明天这男人应该就会⋯⋯
政宗猛的从被褥里坐起,湛蓝的眼里还带着浓浓的错愕,看看外头正高挂在天空中央的眉月,二话不说立刻从被褥中起身,在书桌前坐下,振笔疾书,换上外出服後拿起安置在架上的由良村正,蓝眼扫过安放在刀架边的锦盒,顿时陷入一阵沈思。
本来是打算直接冲出去的⋯⋯
在刀架前坐下,政宗伸手拿起锦盒,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里头是这些日子来藤寄来的信,在一叠信件最下方的,是第一次闯进她房间拿到的手稿。
把信件重新摊开,政宗垂着眼仔细读过,从文字间完全感觉不出什麽异样,也没有任何根据,就只是心里不舒服,这样冲过去一定会被念一顿吧,虽然不在意,但是那家伙一定会开始操不必要的心⋯⋯
直觉⋯⋯
咬了咬牙,政宗快速配上刀,大步走出房间,管他那麽多,现在,如果现在不去见那家伙一面,自己怎麽都不能安心!
说实话自己现在还有些会後悔当时为什麽还要让藤自己一个人到敌方去,虽然是她的意志,但是⋯⋯
勾起一抹狡猾的笑,政宗叹了口气,你可没说我不能去看你。
穿过寂静的廊道步出宅邸进入後院,一道黑影立刻出现在眼前,像是已经等了很久,又或者说,就是为了这样的状况而每晚待在这里,欧拉下蒙面的黑布微微欠身,「政宗大人这是要去哪里?走得这麽急事要去哪里?」
看着欧,政宗倏的眯起眼,「家康要你在这里的?」在这里也太突然了,感觉不像是刚好路过,听到动静而翻墙进来,应该是有人安排,早就在墙外了,而直觉上会想到做这种事的,就是家康了。
欧摇了摇头,「藤大人希望我每个晚上能来路过一下。」不过这是藤在离开後寄给自己的第一封信上才提到的,「避免政宗大人晚上出去夜游忘了回来,藤大人是这麽说的,还说如果看到就请您回去休息,不回去就随便您,大人回来後在一笔一笔算。」
⋯⋯我就这麽不让你放心?仔细想想藤在信上的确提过,「我有找人帮忙探班,不要半夜不睡觉跑去夜游。」
政宗无语的看着欧一脸认真的样子,这该不会⋯⋯是让欧代替她来探自己的班吧?
实际看到,总觉得心情好复杂⋯⋯
「我知道了,那就等见到藤再让她算今天的帐吧,我有急事。」
政宗说着转身走向马厩的方向,欧不禁蹙起眉头,总觉得不是一般的夜游⋯⋯急事是⋯⋯「难不成您要去见外遇对象⋯⋯?」急成这样,太可疑了。
「我要见的人只有一个,帮我跟信长大人说一声!」说着政宗牵出黑马,俐落的跨上马背,双腿一夹,黑马立刻如离弦之箭狂奔而出,同时的春日山城,藤缓缓的睁开眼,慢慢的从床上坐起,看向四周。
自己似乎是在早上昏倒了⋯⋯是吗⋯⋯
头还是有点晕⋯⋯
看了看被放回刀架上的烛台切光忠,藤叹了口气,小心地躺回床上,要是给政宗知道自己昏倒,他铁定会立刻冲过来吧⋯⋯
不过,现在想想似乎知道自己会昏倒加上偏头痛的原因了⋯⋯
这一阵子因为怕武田乱跑,所以实际上都没睡得多好,晚上也会爬起来熬药,再加上跟上杉练刀时有些运动过量,所以身体才会吃不消,上一次见锻之介的时候则是因为生理因素造成的贫血,没什麽大不了的,稍微躺一下休息几天就行了。
不过⋯⋯
翻过身看向外头的庭院,有些失落的垂下眼,藤叹了口气,身边没有人在,如果这是在安土,一睁开眼就能见到政宗或家康和鹿鸣姐吧⋯⋯至少不会是一个人。
这一阵子跟上杉练刀的时候才能把那种寂寞感抛开,虽然跟春日山城这里的大家相处也都很愉快,但是还是会想家。
如果能见到政宗就好了。
如果你在这里就好了。
这样的愿望好像太任性了,藤苦笑着抹去眼角的泪光,再忍耐一阵子,等武田的病治好了,到时候就能回去安土,就能见到大家了,那时候姊姊跟信长大人的孩子应该也出生了吧⋯⋯
又能看到政宗的笑脸了吧⋯⋯
重新闭上眼,一行泪水滑过脸颊,少女再度陷入沈睡,始终没有发现坐在外廊的青年,异色的双眼始终定在自己身上,而非外头明亮却残缺的月亮。
同一刻,驾着黑马奔过荒野的骑士在月光着指引下直直奔向心上人所在之处,蓝眼坚定的看着前方。
隔天早晨的安土城正厅,所有人看着被政宗的部下带来的便条,各个面色凝重,尤其家康双手紧掐着自己的袖子,不这麽做他几乎就想跟政宗一样立刻上马冲向春日山城,亲眼确认自家女儿的状况。
「我觉得不太安心,我去一趟春日山城。
伊达政宗」
秀吉咬着牙,政宗这家伙又擅自行动,但是他的直觉异常的准,实在让人很不安⋯⋯
一旁的光秀看着信件,心里掀起一阵涟漪。
他发过誓,要让藤平安回来。
为了缓和织田和上杉·武田阵营间的紧张气氛,他可下了不少功夫,但政宗会紧张到冲出去,八成是觉得藤出了什麽状况,但是现在却什麽都不清楚,在武田那边的间谍也还没传来消息。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就让政宗去吧,等他回来再问是怎麽回事,藤没那麽脆弱。」
双眼扫过陷入低潮的会议室,信长充满威严的声音让所有人纷纷抬起头,明明眼里闪着泪光,琉璃却也倔强的点头,「小藤不有事的,大家一起等政宗的消息。」
「以只能这样。」家康叹了口气,看向外头清澈的天空,相信那孩子,她可是⋯⋯德川家的公主。
同一片天空下,藤崩溃的捂着脸,被褥边坐着某个满脸笑意的独眼武将,另一边则是冷着一张脸的异色瞳武将。
这个人的直觉是怎麽回事,未免准过头了⋯⋯
总觉得头更痛了⋯⋯
偷偷看着政宗那一脸「我很厉害吧」的笑容,藤深深叹了口气,今天一大早他冲进来的气势颇有扫平整个春日山城的感觉,知道自己只是有些过劳後又跟上杉出去狠狠打了一场,让上杉肩膀脱臼,武田因为是病人所以逃过一劫,他自己倒是没什麽事。
虽然很想骂人,但是心里又高兴到凶不起来,要是现在开口只会有反效果,而且他这样连夜跑来还要责备他实在是於心不忍,但是不知道信长他们会有什麽反应,但估计家康已经气疯了吧⋯⋯再不然就是被政宗这样的直觉也吓得心神不宁。
「总之⋯⋯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下次了,我会好好休息的。」稍微冷下来,藤转向政宗,露出淡淡地笑,这时候⋯⋯还是要道谢比较好吧,「谢谢你来看我。」
「没什麽,我觉得不安就来了,上杉没做什麽奇怪的事吧?」笑着摸摸她的头,政宗柔和的眼神一转到谦信身上就变得无比锐利,充分地展现对某人的反感,藤总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两条龙在自己前面互瞪的画面。
无奈地伸手让他看回自己身上,藤深深叹了口气,「没事啦,不要一脸看到仇人的表情瞪着人家,谦信大人很照顾我,对吧?」
说着藤看向谦信,後者不屑的冷哼了声,「没那回事,你这女人不要自作多情。」
说完,谦信起身离开房间,藤忍不抽了抽嘴角,昨天明明就不是这样,干嘛突然对我这麽反感⋯⋯有些无辜的看向政宗,只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接着一脸认真的对上自己的眼睛,「藤。」
「诶?」被他认真的眼神吓了一跳,藤眨了眨眼,「什麽事?」
「我爱你。」说完,就像以前一样突然的吻上了她的嘴唇,藤茫然的任他胡来一阵子後,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口,不懂他刚刚怎麽突然脑袋抽风,一下子又凑上来了,政宗稍稍退开後,也不回答,只是笑着让彼此的额头相靠,「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怎麽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移开视线,藤勉强自己看向他,一阵热起立刻冲上脸颊,停不到一秒的时间立刻又移开视线,「那⋯⋯那个⋯⋯安土城还好吗?你这样离开不会出状况⋯⋯?」
果然还是会先问这种事⋯⋯轻笑了声扶着她躺回被褥上,政宗随意的盘腿坐着,把由良解下放到身边,「放心,有个家伙会替我挡一阵子,还有其他家臣在,我突然离开几天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还真是把自己任意妄为的习惯说得理直气壮⋯⋯
苦笑着伸出手拉着他的衣服,藤叹了口气,「不要随便给人添麻烦。」
「我这次思考过,不然你一定会操不必要的心。」
笑着拉起她的手,政宗轻轻地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因为握刀而有些粗糙的手包覆着自己的手,感觉还挺舒服的,藤笑着微微垂下眼,「那这次我不赶你回去,但是还是别留太久,知道吗?」
「知道,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吗?嗯?」开玩笑的捏了下她的脸颊,政宗眼熟柔和的笑容就在眼前,藤一瞬间有些哽咽,露出放松的笑容。
看来⋯⋯自己比想像中还想他。
「这种事不重要吧,你跟小孩也快差不多了。」调皮地吐了下舌头,藤在被褥上挪开一点位置,抬头看向笑容明显灿烂数十倍政宗,顿时脸上又是一片通红,「你⋯⋯」
「公主殿下会主动邀请我还真是⋯⋯」不怀好意地看着一脸尴尬的藤,政宗笑着抱着双手,眼中闪过一抹狡猾的光,藤瞪了自己一眼,却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反而看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好好一件事为什麽能变得这麽尴尬⋯⋯深吸了口气,藤扶着头,掐紧自己的理智线才没有立刻把这个男人轰出去,「你一个晚上没睡吧?我刚好也要休息,就⋯⋯」说着藤偷偷瞥了她一眼,声音顿时弱了许多,「陪我一下⋯⋯可以吗⋯⋯?」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她会说什麽,不过实际听到还是感觉有点微妙,政宗撑着头看着满脸通红的藤,勾起一弯玩味的微笑,「再说一次。」
看着他一脸嚣张,藤顿时满脸黑线,「⋯⋯滚出我房间,我自己睡就行了。」
刚刚认真开口的自己简直像笨蛋一样,藤哀怨地瞪了他一眼,却在被褥偏右的地方卷成一团,别扭地把位子留下,看的政宗又是一阵大笑。
在被褥里红着脸缩成一团,藤在心里对着自己无奈地摇头叹气,自己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才惹上这种男人,算了,睡觉,不要理他⋯⋯
正赌气的窝着,等着他自己离开,藤心底一部分确有些懊恼,其实⋯⋯再说一次也不是不行,又不是什麽太夸张的要求,就⋯⋯
「真是狠心呢,居然要我走。」
一阵温暖从背後传来,结实的双臂轻轻的环过身体,熟悉的声音吹在耳边,藤回过头,两人的双唇轻轻的相触,带着恶作剧光芒的双眼微微眯着,眼里映着自己因为惊讶而瞪大的双眼。
稍稍地退开,政宗轻笑了声,「我是能让你这样推开的?别开玩笑了。」
被夏阳照亮房间里,在男人怀里的少女不知所措地别开视线,心跳不知怎的失控了起来,总觉得全身发烫,脑袋也没办法正常思考,明明之前都不会这样⋯⋯
「你让我想起来,我们刚开始的时候。」
温柔地把她放回被褥上,政宗微微垂着眼,嘴角始终带着浓浓的笑意,脸上不见一丝焦躁,只是像平常一样的从容,双手稳稳的撑在她的两侧,不让她感觉到任何压迫,却断了所有可能逃走的路径,蓝眼炙热的光芒带上了一点疯狂,灼热的呼吸泄露了他其实也不是多冷静,何况本人根本没打算维持冷静,压抑自己始终就不是他爱做的,只是⋯⋯
「你总是在划清我们的界线,一次一次的提醒我,要我别靠近⋯⋯」
看着他凑近自己,藤忍不住倒抽了口气,却还是让他吻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但是⋯⋯「等一下⋯⋯政宗⋯⋯」这次感觉不一样。
硬是扭开头,藤喘着气抬起手推着他的胸口,刚刚那样是什麽意思,她没蠢到不知道,也没办法⋯⋯至少现在,对他放任到那种地步,「你⋯⋯」别闹了!
在心里呐喊着,藤有些心虚的别开视线,说实话,她也知道政宗是什麽个性,能安份这麽久也是憋得很辛苦吧⋯⋯再不然就是自己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但是⋯⋯
「总是这麽说。」
他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地响起,藤吓得缩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政宗叹了口气,「我啊⋯⋯从那时开始,就比你能想像的还要想要更加,更加的想接近你。」
「一开始是想看你着迷於我的样子。」
「後来⋯⋯当我发现时,已经没办法从你身上移开视线。」
「总是忍不住注视着你,不想让其他男人靠近你,却一直被你拒於门外。」
用指尖描摹着她的轮廓,政宗轻笑着躺在她的胸口,「你可知道我那时候多辛苦。」
「⋯⋯那为什麽不放弃⋯⋯」感觉稍微安全了一点,藤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後脑,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反正我就是死脑筋,跟你合不来吧,总是要你不要这样不要那样,说话还很不坦率⋯⋯」
「这点还真是像到了家康。」政宗闭上眼,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起身到被褥的一侧躺下後把她抱进怀里,用下巴轻轻蹭了下她的头顶,「但会跟着我胡来的女人,也只有你了。」
「快睡吧,其他⋯⋯有一天会继续的。」
看着他地上眼睛,藤微微撑起身子,眼神柔和的伸手触摸着他的侧脸,「明明一开始绝不会约定这种未来的事⋯⋯」
在他怀里躺下,藤慢慢闭上眼,被熟悉的温暖包围着,半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能安稳入睡,不过⋯⋯
被他弄到全身发热!这是要怎麽睡!
「快躺下吧,这是分担煎熬。」睁开眼就看到藤满脸哀怨地动来动去,始终找不到好睡的姿势,政宗勾起狡猾的笑,这可不能怪他,让自己等这麽久,就小小分担一下吧。
「伊达政宗我再也不跟你一起睡觉了⋯⋯」咬牙切齿地看了眼他得意的笑脸,藤叹了口气,闭上眼。
「嗯?真的?」
笑着玩了下她的头发,政宗满脸笑容地看着她,藤红着脸睁开一只眼,随即闭上,「很吵诶,睡觉。」
在被褥上躺下,政宗打了个呵欠,眼睛终於透出一丝疲惫,双手抱紧了久违的人。
终於⋯⋯能好好睡一觉了。
不久,两人发出平稳的呼吸,半年来第一次,安稳的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