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连个「是」都说不出来。
「我猜大概不是吧?」他的单刀直入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你对这件事情很在意吗?」
耸耸肩,不知该回答什麽。
不知为何,他的每个问句都让我觉得他并不是真正的疑惑,反而有一种透过这些问题要我剖析自己的感觉。
「春煦是说过你很诚实,但我还真没想到你这麽不会说谎。」闻言,我皱起眉不解地望向他。
「你跟春煦很好吗?」
虽然春煦平时与每个人看似交情都不错,但据我所知,他甚至连对比较亲密的秋樊及阿阳都不怎麽说起关於自己或是我的事。
但他却会向苏子侑提到我的事情?
「这你可能要问他。」他耸肩,明明给了答案却没消除我的疑惑。
「你真的不进去吗?」他再度问起,我迟疑几秒後摇了摇头。
「你不会是怕那些人吧?」
我沉默不语,连回答他的力气都省下,知道他一定能从我的表情中自己得出答案。
「所以……你是怕自己看起来不够难过,那些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但倒是有些惊讶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居然能在我几乎不开口的情况下,自己理出了几乎正确的答案。
「算是答对了吧。」我望向天空,冷淡地回应,觉得没有任何隐藏的必要,毕竟他也算挺了解我说谎的功力。
「那你可以进去了,毕竟你现在看起来挺难过的。反正只要表面上看起来够难过就好了吧,实际是因为什麽原因,应该不重要吧。」
对於他的话,我只是喃喃回应句「是吗」。
天空飞过了鸟群,看着牠们如此逍遥自在又成群结队的,不免让我有些羡慕。
好想逃离这个地方啊。
「在我看来,你这样挺正常的啊。」一阵微风吹来,包裹着他平淡诉说着的话语。
正常吗?这个词似乎与我扯不上边。
「我的存在本身就不太正常吧。」我假装若无其事地回覆,视线却有些模糊。
「只要在对你来说重要的人面前是正常的就好了啊。」他说得轻松,但我觉得好困难。
因为这敏感的身分接受了太多复杂的眼光,我忍不住想着春煦是否也会被那些人影响?我知道一定有不少人劝告春煦不要对我太好,毕竟就连新爸爸也质疑过春煦。
或许那些被我无意间听见的劝说,便是我无法自在面对新爸爸的原因吧,也让我无法好好面对那些人的目光,只能垂下头拒绝与他们四目相交,害怕从眼神的交流中得到更多伤害。
纵使春煦对我的态度贯彻始终,还是无法不担心。
「小海!」春煦的呼唤自背後传来。
「小海,你在发什麽呆?」感受到有人轻抚了我的头,下一秒春煦的脸庞印入眼帘。
「这边差不多弄好了,去吃早餐吧。」当他抽走我手中的专辑时,我才真正清醒过来。
「啊,好。」停顿了几秒,随後被他牵起手,跟随在他身後。
「等我一下喔。」待我坐上椅子,他说完这句话後旋身走入厨房,先拿了汤勺,接着打开电锅,他躲开冲上的白雾,搅了搅里头的东西。
看见他忙碌的身影,我赶紧站起身,到一旁拿起了两盘菜,随後折返将它们放置於餐桌上。
春煦端着锅子朝我走来,替我俩乘好稀饭後在我对面坐下。
「对了,那个笔记本里面写了什麽啊?」在他往我碗里倒进肉松时,我问起。
「你说子侑那本啊?大部分是课堂笔记,不过他这个人上课也不太认真,所以其实也没写几页,剩下就是一片空白了。」边听着他说的话,我边咽下了一口稀饭,蹙起眉。
「那为什麽要放在我们家?」难道苏子侑自己没有家吗?
我有点好奇关於苏子侑的事情。
嗯……根据那段记忆看来,他是个很特别的人呢,不过他洞悉事情的能力实在让我有些害怕,不知道他若是看见了现在的我,又会说什麽呢?我对春煦的感情,在他眼里会解读成什麽样子呢?
在好奇的同时却也害怕那种被看穿的感觉。
「他大概六、七年前就到国外去工作了,很少回到台湾,他有些东西放在我这里。」
「他是做什麽的啊?」
「实际上我也不太清楚他到底在做什麽,只知道他似乎是摄影师。」
「你不是跟他不错吗?」
「不错是不错……」春煦停下动着筷子的手,一阵沉思过後再度开口:「但这种事情我们满少讨论到的。」
「那……」目光转了一圈,我思考着该问哪个问题,「那你为什麽要把那本笔记本放在CD柜里面啊?」
春煦一向井然有序,总是将家里打理的很乾净,所有东西都会好好分类,就某方面来说我甚至怀疑他有那麽一点点强迫症,这样的他怎麽会将不相干的笔记本与专辑放在一起呢?
「我也没认真想过,不知道什麽时候就放在那里了。」
听完他的回答後,我略为激动地大喊:「不可能啊!」
「嗯?什麽不可能?」他似乎有些惊吓,带着满脸困惑望向我。
我知道音乐对春煦来说很重要,他一直以来都非常珍惜那些专辑,对儿时的我来说,CD柜甚至可以称作为禁地,即使春煦从来没有警告过我什麽,但看着他总是小心翼翼的身影,我也不自觉开始谨慎对待这些专辑。
正因为理解这些事情,才让我开始怀疑或许这本笔记本对春煦来说也同样珍贵。
「笔记本里面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东西啊?」当我问出这句话後,春煦抿起了唇。
他沉重的表情暂时将我旺盛的好奇压下,开始害怕自己是不是无意间触碰到什麽禁忌的问题,有些坐立难安。
良久,他依然没有开口,我终於按捺不住焦虑:「蠢、蠢煦,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短暂地勾起了笑容,下一秒便恢复原状。
「那……」
「我只是在思考适不适合给你看。」他打断了我,给出答案。
不适合给我看的东西?
我开始思考着是什麽样的内容,倏地一个答案闯进我脑海──
「那个……蠢煦,我已经成年了,」我带着些许尴尬开口,「不、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不适合,那我不看也没有关系啦。」语落,为躲避他的视线而捧起了碗,顺道遮住自己别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