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阿邦是副店长,这间咖啡厅刚开幕时就在这上班的员工,这段时间众多工读生及正职来来去去,只有他一直留在这间店,加上工作能力让阿阳非常欣赏,因此在阿邦於此工作一年半时便提议要他当副店长,不过那时阿邦并未接受这个提议,直到大约一年多前、我刚到这里工作没多久时,阿阳又向他提出了邀请,阿邦才答应。
那时候阿阳本来想叫我当副店长的,但我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我不要啦!」当时的我们在面馆用餐,就在我吸着牛肉面时,阿阳突然说起这莫名又恐怖的想法。
「为什麽?我们两个人合作不是很好吗?」说着这句话时,阿阳正准备将水饺塞入口中,听见我的回答,他有些激动地说着,筷子上插着的水饺差点被震落。
「我才刚来几个月而已耶?」我瞪着他,再度觉得他脑袋有问题。
「有什麽关系?你做得很好啊,何况我也没有别的人选了,而且、而且!升了大二之後我在学校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这你也不是不知道,所以我真的、真的非常需要一个副店长来帮忙我!」他说的我当然知道,就算并非对他忙碌的内容了若指掌,但从他回讯息的次数比刚上大学时还更加频繁这点便足够我了解,他说的都是真的。
「唉唷,反正我不要啦!」我挥了挥手,忘记手上还有沾了汤的筷子,於是乎几滴汤落在我浅色的衣服上,我大声叹口气放下餐具,抽了几张旁边的卫生纸,擦着衣服上的汤渍。
「我不懂啊!」幸好现在不是用餐的尖峰时刻,店里并没有什麽人,不然依阿阳这麽大声嚷嚷着,我一定会感到羞耻地逃跑。
「不懂什麽啦!」我也跟着拉大嗓门。
「你做得那麽好,为什麽不接受我的提议?是不是我这辈子就不是那种会有副店长的命啊?先是阿邦拒绝我、接着又是你拒绝我。」阿阳皱起眉,渐渐步入自言自语的境界。
「有时候真不知道是你忘了带脑还是你本来就没有。」我翻了翻白眼,将用完的卫生纸丢到一旁:「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其他同事早就因为你对我的差别待遇,而对我有很大的不满,现在你又搞这出,他们不讨厌死我才怪!」有时候真的满受不了直线条的他,连他的员工对我不爽都看不出来,还一直像私底下一样毫不避讳的对我好。
「跟他们没有关系啦!他们要这样想我又不能控制,更何况他们也不会真的对你怎麽样的啦!」语毕,他终於吃下了一颗水饺。
从小对人际关系一点都不曾烦恼过的他,大概不明白「排挤」二字是怎麽写吧。
「跟会不会对我怎麽样是两回事啦!」我的白眼恐怕要翻到外太空了。
「你干嘛这麽在意别人的想法跟眼光?我真的不懂。」他当然不懂,这句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他总是说我都为了别人的眼光而让自己绑手绑脚的,换作是他早就受不了。那时候的我只对他的言论一笑置之,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麽不好。
「假设今天我是在学校、或是在一个不需要与人交流的环境下,我也懒得管其他人到底是怎麽想,但重点就在於我今天是在职场上,还是在这样的职场。一家店最重要的就是员工之间的互相信任及合作,今天他们只是不爽我,改天他们直接不鸟我了怎麽办?你还会需要我这个员工吗?答案是不需要,因为没有人愿意跟我工作,所以我的存在只会为你的团队带来大大的麻烦!」话说完,我再次拿起餐具,继续食用我的面。
而他则是沉默了几分钟,似乎是在思考着我那段说得有点太快的话。
「那你觉得我要找谁?我已经没有人选了,现在的员工都来没多久,有些资历甚至比你还菜,我要怎麽选出我信任的人?我已经无法在这样兼顾两边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要当什麽班长还是什麽系学会会长了!」处在半崩溃边缘,他怒吼着。看着这样的他我也有些不舍,我当然知道因他个性开朗使然,在学校的人缘非常好,大部分的人一有职缺便会找他帮忙,也懂他本就热心助人又不懂得如何拒绝,才会替自己揽下这麽多莫名而来的工作。我叹了口气,决定替他想想办法。
「我觉得最快并且最好的方法还是去问问阿邦。」
「可是他几年前就拒绝过我了啊!」他望着我,眼眶的湿润让我误以为他哭了。
我皱起眉:「那时候他不是说他还没准备好吗?都过了这麽久,搞不好人家已经做好一切的前置作业,就等着你来找他,结果你迟迟没有开口,他也只好作罢啊。」
「真的是这样吗?」幸好他平时虽然有些固执,但我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
「嗯嗯。」忙着咀嚼面条,没空开口,只敷衍地应了两声。
「好吧,那我再问问看他,不过如果他又拒绝我的话,你就给我来当!」耍狠的表情令我笑了。
最後事实证明我说得没有错,阿阳一提起这件事情,阿邦便一口答应。我也庆幸自己不必被压着当副店长。
「走啦、走啦,」他拍了拍我,将我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我跟他们说一下我有事,然後你就陪我去吃饭啦!」不等我回答,他头也不回就进入店里,一步并两步的走至柜台。
意识到我的头又探出,我赶紧缩起脖子。
突然想起阿阳说的话。
现在的我却无法如同当时那样,耸耸肩、笑了笑就带过,反而想起过往的每一个我,然後开始质疑起自己。
我似乎真的太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了,同事的就算了,就连与我不相干的所有人,我也在意着。在意着自己一直以来抱持的情感会被质疑、在意着自己对春煦的一举一动是否在他人眼里看来太过幼稚……
在意着孟璇姐对我的评论。
在意着一切的我,也许真的过得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