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吧?」望着窗外,秋樊突然开口。
「啊?」我的心脏再次在几秒内加速,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担心着他是不是从我脸上得知昨晚的任何蛛丝马迹。
「很快就到了。」听见这句话我松了口气,了解他在说待会要面对妈和叔叔的事情。
「还好啦。」我挥了挥手:「应该也要成长了吧。」即使只是表面功夫,假装不在意也算是一种成长了吧?我知道那些曾经很难在我心中被抹去,但至少我可以在他人面前假装不再牵挂。
也许装久了之後,连内心世界也能够变成那样。
「或许也是时候了,有时候释怀反而对自己是好的。」他点了点头,微笑。
而我也勾起唇,只是一个单纯附和的笑容,这也是长大之後才学会的技能。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愚蠢、很孩子气,但说实话有时候……真的好想回到小时候。
「昨天还好吧?」正当我的思绪正准备越飘越远的时刻,秋樊突然提起了令我头痛的问题。
「啊……没事啦。」我根本还没想到要怎麽回应啊。
这让我想起自己还未传讯息给阿阳,他搞不好还痴痴的困在我家。我立刻拿出了手机,点开与阿阳的聊天室。
「啊啊,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出发了。」──於上午十一点零九分。
虽然我认为他已经出门的机率占百分之九十九,毕竟他也不是个这麽傻的人,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通知他一声。
阿阳:「我知道啦,等五分钟还没收到讯息就知道你一定是忘了。」──於上午十一点十分。
「我想也是啦。」──於上午十一点十分。
阿阳:「好啦,我要骑车了,晚点再说。」──於上午十一点十一分。
啊……我还正想问他该怎麽回应秋樊,看来等他回的时候,我早被问到头昏眼花了。
还是自己面对吧。
「谁啊?」
「喔、没啦,是阿阳。」我关上手机萤幕,乾笑几声。
「喔。你昨天没回我讯息,你是怎麽跟吴小姐认识的?」果不其然,还是来了。
「呃……」本想编个理由带过,没想到自动从嘴巴吐出的这个字,让一切都变成不可能的任务了,我丧气地垂头。
「有什麽难言之隐吗?」秋樊在语气中起着疑心。
「嗯、算是有吧。」我搔了搔头,抬头想假装若无其事的望着窗外,但内心还是不断地骂着自己太直率的反应。
「到底是怎麽回事?昨天有发生什麽事吗?」他听来有些焦急,我暗自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说实话,我也知道此刻不管用什麽样的说法,他都能发现那些只是我瞎掰出来的。
「她是春煦的前女友。」说完这句话,我只想把耳朵摀上,再次想逃避听见关於她的一切。
「这有什麽不能说的。」但秋樊的反应却出乎我意料。对於他太过平淡的语气,我皱起眉,思考着这情绪是源自於何处,为何与我预设的并不一样。
「那她找你,不会是因为你跟她有私交吧?」我摇摇头,下一秒随即想起他正在开车看不见我的动作,於是开口说了句「我跟她不熟」。
「我想也是,看你那种恨不得逃跑的肢体反应。」秋樊笑了笑,但这次我笑不出来。既然连秋樊都看出我想逃跑,那她一定也看出来了,说不定她早就知道我会有这种反应,那麽我所做的这些无谓挣扎,在她看来一定加倍愚昧吧。
一定幼稚至极。
一想到她那处变不惊的优雅姿态,我就想把自己打到失忆,好让我再也无法於脑海中看见她的一切。
烦死了。
「所以她是找你谈关於春煦的事情吧。」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到、说着抑或是再次接触关於她及昨晚的一切,於是我决定开口拒绝答覆这些话。
「我不想谈论关於她的事情了。」纵使我知道秋樊还是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是说出口,并开始觉得身心俱疲。
「好吧。」但他却再次说出令我料想不到的话,很轻易的在这话题画下句点。
「谢谢你。」我真心的感激他不追根究柢。
「你昨天要我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不管怎麽问你都不会想说的。」他耸耸肩,一派轻松的样子,很少见到他这样貌。
「反正就是感谢啦。」同时我也感受到自己不再这麽疲倦了。
「你还有别的事情要担心,已经快到了。」我望向窗外,果真看见好似有些熟悉但却也陌生的景象,我叹气。
此刻秋樊的轻笑声及手机通知声同时传入我耳里。
蠢煦:「你还好吗?」──於上午十一点二十七分。
看见他的名字,我苦笑,不知是否该回覆。
蠢煦:「今天能上班吗?」──上午十一点二十八分。
这让我想到还没决定该不该跟春煦说今天要请假回妈家的事情,我再次皱眉。
在妈改嫁後的这段期间以来,除了必要的时刻外,我几乎绝口不提到妈,就连「妈」这个字也很少说出口,过了这麽多年,我仍旧不确定春煦对妈及那一切是否都已忘怀,但我不想看到他因为妈而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或表情,因此我一直选择这种方式,让妈这个角色在我们的生活中淡出。
我也曾经想过,或许春煦早就不在意了,那时的我很难相信这个推论,即便春煦很少提起过这些,但我知道那在他心里还是造成了一定的疼痛,毕竟妈间接、抑或可说是直接的对春煦做出这些事情、对春煦的家庭造成了难以抹去的伤害。
然而此刻的我,却开始质疑起自己过去的猜测。
善良如春煦,会继续抱着这样的憎恨吗?
「到罗,下车吧。」抬眼,看见秋樊将车停在家门前的空位,我先是甩了甩头,将那些思绪一同甩出脑中,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该面对了。
秋樊下车後,我迅速地回覆了春煦便将手机丢入包包中,下车关上车门。
「我今天没上班。」──於上午十一点三十一分。
「进去吧。」秋樊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想给我勇气,接着便按下电铃。
祁若海,该面对了。
我在心中又对自己说了一次,屏息等待前来开门的人。
「若海、秋樊,你们回来啦!」门後是带着微笑的叔叔,如同记忆中那样慈祥。
还有他那不知何时开始日渐苍老的脸庞。虽然上次看见他的画面已经有些模糊,但他的白头发似乎也越来越多,黑发几乎已全数被吞没,也提醒着我岁月如梭,照我这种爱回不回来的样子,不知道还能看见叔叔几次。
我是否感到惆怅呢?
好奇地询问着自己,却也不理解这种心里头有些微酸的心情。我猜或许是因为叔叔真的对我还不错吧,虽然有时候喊起他,还是脱口说出「范叔叔」这陌生的称呼;虽然我总是拒绝与他更亲近,但他仍旧是那个除了春煦之外,让我感受到些微父爱的人,即便我知道如果我愿意,他能给我更多,但不知为何我总是做不到,又或是说连想都没想过。
「爸,我带若海回来了。」
不知道他是否有那麽一刻曾经想过、曾经梦想过,我能够喊他「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