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他「跳岛少年」,一开始中文不太好的他以为这是专有名词,泛指像他这种因为些许复杂因素而不断更换居住地的孩子,像「杂种」一样带有贬义的,後来发现这只是她随意捏造出来的词语,俏皮的,在现实中不要那麽忧伤的。
他记得高中时期,她国文成绩很好,大概是这个原因,才会被导师指派作为他的「朋友」吧。一开始,他对於这个强硬且具有目的性的友谊有些抗拒,他害怕给她带来太多麻烦,所以尽可能的不去找她,下课总是独自一人躲到大概不会有人找到的地方。
而她总是时有时无的,在可以碰到面的时光中,例行公事般地进行关切,如同:「还习惯这里吗?」或是「有不知道该怎麽表达的情况时可以找我。」;又或是在某些适切的时机,说出适切的话语,像是:「学生餐厅的食物都不好吃,但可以让你下午不那麽痛苦。」、「数学课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帮不上你的忙,但班上其他人可以帮得到你。」、「明天的国语考试你不用担心,就算考差了世界也不会因此毁灭的。」、「社团活动没有太多有趣的地方,唯一可以有新发现的地方只有图书馆。」
「我知道了,谢谢你。」微笑,结束。他都是这样。没有其他的疑问、没有。而她也只是在他没问题後回以笑容离开。
然而他却不知道,两人都是在这个偌大的校园中,寻找能够独处之地的少年少女。
她一向居无定所,游牧式的随机寻找可以安静看书的地方。那天她在爬了三层楼梯後,几近无人的六楼走廊有细微的演奏声响,她沿着吉他声的方向前进,後来在音乐教室里发现那个被指定做她朋友的少年。
「thebluehearts的话,我喜欢aozora。」她的声音无预警的闯进他一下课就躲进的世界里,那时他心一惊,失手让老旧的木吉他摔到地上,发出了哐当一声,原本演奏的乐曲突地中断。
他拾起吉他,将之放回腿上,翻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哪处被他摔伤,一边在脑海中确认她方才说的是thebluehearts吗,两个岛的念法有些不一样,她的发音既混浊又黏腻,而他习惯僵直又笨拙的念着。
他仍然沈思,在他回应之前,她继续说着:「但你弹的这首变成木吉他版也很好听,感觉不像在骂人了,像一首温暖又忧伤的诗。」
「你是说owaranaiuta?」
「嗯、是那首,它音节很长我总是记不住,thebluehearts唱得很叛逆却很快乐,可能你不太开心吧,唱起开心的歌却像微弱的怒吼,很忧愁的那种,是想念起什麽了吗?」
少年之时,他哪里都不想呆,却也哪里都去不了。
但好像在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个可以长久的、安心的待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