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晴每天睁开眼睛数着日子的逝去,那表示她又长大了一些,也离期许更近。
国中入学日,微晴骑着别人给的二手脚踏车,踩着如同当日艳阳般的好心情前往报到。
熟悉了校园环境,就是一般乡下的小学校,一个年级才三班,含一个启智班共有十班。
第一天上学就开始打扫校园,用竹扫收集落叶,扫着扫着…一双女鞋映入眼帘。
抬头看向对方,一个秀气的女孩,年纪同自己一般大。
那女孩说「你也是一年级的吧?」
微晴客气的点头。
女孩细致的声调说着十分霸气任性的话「你就跟着我混,对你好一点。」
看着对方凌厉的眼神,微晴沉默了。
她是谁?为什麽敢这样子说话?
女孩说「我们是同一班,我男朋友是放牛班的老大,跟着我!我会罩你!」
微晴不想涉入他人私领域,她不点头也不摇头,低着头继续扫。
「我叫书琪,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
怕脸上无光的书琪先行离去。
一周後,林书琪又来问「考虑好了吗?」
微晴仍旧没有给予回覆。
此时,林书琪不知什麽时候集结了同班的坏女孩,她们痞说「问你是给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林书琪反倒不急了,微晴仍然没有正眼理会她们。
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班上分了两派,一派以林书琪为首,另一派因不甘被欺,自成一派壮大声势。
而微晴没有倾向任何一边,毕竟那都不关她的事。
虽然想置身其外,总是会有人来烦微晴,要求她选边站。
学校为了升学率,开学没多久举办了一场一年级能力测验分班,好运的微晴取得了全校十五名内的名次,於是离开了那个班级。
喜欢阅读的微晴在学校里,展现了写作的天份,学业成绩平均中上,虽然低调过日子,但或许这份沉默有时也不见得如人所喜。
像是国文老师就很讨厌她,上回她考了95分,班上前三高分,却是第一个被老师叫起来羞辱的人。
「不要以为考得还可以就那副死样,等你考一百分再说。」
微晴数不清被骂了多久,应该有整整半小时了吧。
她瞄了同学,大家都松了口气,待她被骂完,离下课的时间也就近了。
微晴想起来了,因为她不想参加周末的课程。国文老师是微晴的班导,十分重视升学成绩,基於老师刚到新校想做出一番成绩,而她,却无从配合。
国文老师只要找到机会就想骂她,微晴习惯了,自我麻痹她最拿手。
「我看你没救了!烂泥扶不上墙」
班导看微晴心不在焉,反而自己还浪费了口水。
微晴自认自己没有做错什麽事,学生的本份(读书)她也没有遗漏,何以招致此祸?
大概能体会的是,不论一个人多讨喜,总有一个讨厌自己的人,如果做自己,自然不会迷失在这场争议里。
「微晴…有人找!」
微晴感到狐疑,还有人会找她?
走到班级门口,有个男孩,看起来比自己矮上一个头有吧?
面露紧张的男孩说「我是奕哲,这个给你!」
那个叫奕哲的人持着封不知写什麽的信给她,微晴没有伸出手。
奕哲急忙道「我很喜欢你!请你一定要收。」
是吗?!於是微晴拿了信就往回座位去。
奕哲心喜,也不再意微晴的冷漠。
微晴顺手把信往抽屉一丢,也不想拆开看,反倒是一旁好事的女同学凑热闹地说「打开看看!看都写些什麽?」
微晴迳自打开书本,挡在彼此之间的视线,女同学只好无趣的打住。
说微晴不好奇吗?她只是情逗未开。
微晴摸摸肚皮,早上没有吃早餐让人昏昏欲睡。
爸爸不知是不想给餐费还是搞不清楚给过没,不想讨骂的微晴便习惯了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到了後来,饥饿感便不常上身。
体检的日子一下就来,女孩子们最在意容貌和课业外就是身形,对当时的女子来说,体重数字就等同於一切。
量体重时,微晴似乎听到有人说「我刚吃,所以比较重!」
也有人说「我今天水喝太多,所以量起来比平常重。」
轮到微晴上场时,女孩子们个个瞪大双眼,贼头贼脑的想知道别人有没有比自己轻?
穿着白色连身裙的女子喊道「156公分40公斤!」
女孩们倒抽了口气「真的假的!」
护士提醒微晴「要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微晴点点头表示明白。
嫉妒的人说「看她每天节食,还胖到哪去?」
「可能是没有钱吃饭吧…」
女子的讪笑中,微晴仍是一派低调处理,冷漠的表情诉说了一切。
这样的日子对微晴来说,说不上好或不好,反正不听就没事了,不是吗?反正也不痛不痒。
窗外的蔚蓝天空平抚了微晴的心情,不变的世界能变的只有自己,唯有改变自我,她才能得到平静。
虽然有时的自我安慰会失效。
撑完了国中还有高中,微晴感觉自己开始有点力不从心了。
对许多觉得时间不舍昼夜的人,逝者如斯,但对微晴来说却一秒万年之感。
盯着秒针六十下滑动也才一分钟,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未来?微晴安慰自己,长大就能逃开这一切令人窒息的生活。
微晴宽慰,看着这一秒,其实下一秒也到了。
考上公立学校,班导的话犹言在耳。
「感激我吧!要不是我,你能考得上?」
师长得意的脸,微晴没有辩驳。
淡淡一句「谢谢!」
似乎今天很轻易的被放过了,微晴难得的放松心情。
听说高中有设立奖学金,那便是微晴想得到的。
果然,只要不顾一切的追求分数,就拿得到奖学金,而且班级前三名都有。
每年级平均前三名者,奖学金就是学费,那笔退款微晴选择没有让家人知悉,偷偷保留下来。
拿到一万块的第一天,微晴好高兴,简单是上天掉下了礼物似的开心。
微晴每天尽量维持着一样的作息时间,同个时刻才会搭上回家的公车。
因为她永远也忘不掉,有一天,当她提早到家门时,家人责难於她「为什麽今天这麽早回来?那你平常干什麽去了?」
尽管微晴解释只有今天例外,说破嘴也没人相信,所以如果难得有早归的时刻,她也选择在外逗留一会。
高中生活里,提交报告使用电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唯独班上只有微晴家里没有电脑。家里的人根本用不上电脑,全是上个世代的老人。
看着电脑游戏间,一分钟只要一元,微晴掂掂口袋的零钱,她生平第一回走进那种地方。
看店的工读生问「要玩多久?」
「要先付钱吗?」
工读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於是微晴掏了30元出来。
对方给了她一张卡片,插入电脑後,三十分钟内都可自由上网。
拿着卡,微晴寻着空机,也看看别人都干些什麽。
抽烟的抽烟,打电玩的还吃着泡面,似乎成群结伴的不在少数。
微晴只好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在一片片隔板中坐下。
坐了下来,谁也看不见谁,竖立的寒毛在手上也柔软了起来。
「你是附近学校的学生?一年级?」
一名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开口,微晴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学校名称,反射性的摀住它。
男孩笑了,「来不及了!」
微晴嘲笑自己反应过头,垂下了手,看了眼对方身上的校服。
「你不也是吗?」她说。
「你知道你的脸写着第一次来?」
男孩逗弄着,微晴移回视线在电脑上。
「我叫伟德,你可以来找我玩!」
他比比自己身上的校名,似乎告诉微晴,可以来这个学校找他。
发现自讨没趣,男子也回神盯着自己桌前的萤幕,毕竟一分一秒都是钱。
微晴稍稍侧身,发现一旁的女孩子们都在上一间名叫「换换爱」的聊天室。
那种不知对方身份的神秘感,那份女孩子脸上独有的幻想,微晴发现自己无法投入却又好奇。
没有理由地,她以女角登入,一堆问候纷至。
「安安!你好啊!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XX,来聊聊嘛!」
当然也有看起来很正常的问候,像是「你好!我是XX,要聊吗?」
其中不乏私密「要不要约?多少?」
在不清楚彼此身份的状况下,微晴评估自己不算危险,也就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字。
正在学呒虾米输入法的微晴简直是困难的以一指神功敲键,无奈如暴雨落下的问题太多,她停了下来,深吸了口气。
一堆不知名者传来的关怀,让微晴的心一下子就温暖了起来。
尽管这种心情只有一会儿,也想汲取这个世界对自己的关心,哪怕只有一下子。
如果陌生人都能待自己如此,为什麽自己的父母却连装模作样也不给?
算了!早已死心很久了…
离线前,似乎有人问她「还会再上来吗?」
微晴没有回应,因为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时间很准时,一到就关机。
收拾一下书包,微晴还了卡就离开。
南部最好的是天气,总是如此,也炙热不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