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佞臣 — 二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托盘上放的,竟是两套大红色、绣着金线的礼服。萧准让人将东西悄声放下後便退下,亲自为柳清韵解开衣袍。柳清韵呐呐的道:「陛下,要不,要不还是让臣自己来吧……」

「不必了。」萧准按住他伸手要解开蒙眼帕巾的手,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朕还少解过你的衣带,脱过你的衣裳不成?」

萧准满嘴的荤话,半点不见一国之君的成熟可靠,轻浮的像是逛窑子的纨绔子弟似的,惹得柳清韵一时又是害臊又是气恼的。他张嘴就斥责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怎可出言轻浮,实在是有辱尊严,失了体统,这样实在是……唔。」

这随口就能成论的大道理实在是让萧准光听就觉得头疼,只得赶忙捂住他的嘴,叹道:「算朕怕了你不成,好不容易休沐,你还总说些大道理给朕听。」他赶忙三两下换下自己的外衣,穿上新郎官样式的喜服,再替柳清韵换上大红色的喜服。

听见萧准这麽说,柳清韵纵然无奈,也只得乖乖闭上嘴。他看着面前的红布发怔,像个木偶似的任凭萧准让他抬手帮他穿衣。他实在是有些摸不清萧准要干什麽,心中虽知道大抵是有什麽要给自己看的,却依旧没有个底──这清泉别宫毕竟还是皇帝休憩的山庄别宫,他一介平民出生的人,若非皇家的人领着,又怎麽会有这项殊荣在这儿呢?

就连太子殿下──柳清韵垂下眼帘,轻轻抿了抿唇──就连当年跟随太子殿下,即便常年随侍在侧,依旧没有什麽权利随意在这宫内走动的。他是一直都明白自己的身分的,哪里像如今在萧准身旁,被人这样宠着。

娈宠又如何?有时候柳清韵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他总在众人面前做着泰然自若、不惊不怒、不喜不悲的模样,却又在夜半的时候辗转反侧。他实在是被萧准折磨的失了心智,患得患失的自己都感到害怕──他是如此竭尽全力的抑制住自身的躁动与不安。

能助一个封地遥远的王爷夺得天下之位,区区一个帝王身边的位置,他又怎麽可能夺不来。

只是他不能这麽做,柳清韵一边承受着每个萧准不在身旁时噬骨的孤寂,一边装出处之淡然,从不为情扰的模样。萧准是皇帝,他从来不会傻到想要独占他一人──尽管他再怎麽希冀,帝王专宠也是他不愿见到也不愿发生的。

这深宫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待久了,竟是连自己都摸不透了。

「发什麽呆呢?」见柳清韵一副魂游的模样,萧准不住感到有些无奈,他替柳清韵换下头上白玉刻成的簪子,换上镶了剌子〔注〕的金制雕花簪子。

「陛下在卖关子,臣一时无聊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麽了。」

听到柳清韵突然说了那麽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萧准忽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心道:想来是清韵别扭了。

「你还跟朕耍起性子来了?」他故意板起面容,压了声音问道:「可真是……越发放肆了,恩?」

话音刚落,不给柳清韵半点反驳的机会,将人一把抱起,大步流星的往外头走去。阖上的门被萧准一脚踹开,惹得被萧准抱在怀里的柳清韵肩膀一缩。萧准自然不愿柳清韵受半分委屈,用抱着人的手拍了拍他,低声安抚道:「没事儿,这不是朕得抱着你腾不出手吗?」

萧准瞥了安静着不回话的柳清韵道:「嗐,别咬着唇。」

小树林便在偏厢不远处,萧准便把人给放下,看了看布置觉得挺满意的,虽不及他大典时的奢华富丽,倒也别有一番温情。他走到柳清韵身後,解开红色的帕巾,却又换上自己的手轻覆。

景色慢慢透在眼前,柳清韵看着眼前染上秋意的橘红色树林张灯结彩的,不住发怔,心里有些惶恐,「陛、陛下,这是……」

「是什麽清韵难道看不出来吗?」

萧准笑了笑,伸手环住他。柳清韵的心里是千头万绪的,彷徨无措与得到所爱之人最亲密的承诺的窃喜与满足──但萧准是一名君王,若今日他们未有这些身分,柳清韵大抵会激动的捂住面容,不断地点头,让泪珠随着高昂的情绪落下。

如今他却是愣着身子,看着烛光摇曳的囍烛,和那些摆着瓜果甜食的台子。

「陛下,臣不能……」柳清韵摇了摇头,语气哽咽,却是逼着自己硬生生的退下那泪意,「陛下对臣的厚爱,臣实在是羞愧难当,臣……能知道陛下这个心意便足矣。」

萧准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此生唯有这麽一个心愿,清韵忍心剥夺我的愿望吗?」

「──朕不止要你一世相辅,还望与你永世相伴。」

〔注〕剌(ㄌㄚˋ)子:红宝石的别名。

明·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九·金石部·宝石:「宝石出西番回鹘地方诸坑井内,云南辽东亦有之,有红、绿、碧、紫数色。红者名『剌子』,碧者名『靛子』,翠者名『马价珠』,黄者名『木难珠』,紫者名『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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