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尤熙你疯了?!连这种事你都想自己一个人面对?」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音调也随着激动情绪越来越高。
谢芷函怎麽也没想到几分钟前医生如判刑般,告知身旁略显纤瘦的女人罹患所谓的绝症,而她的态度却如一滩死水,眸中不见一丝波澜,泰然自若。
「冷静点。我又不是不告诉他们,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就是了。」女人一派轻松,「况且没人说明天就会死啊,对不对?」
「可是──」
「别在可是不可是了,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的。嗯?」她是病人,反而忙着安抚友人。
「随便你啦。」谢芷函哼气,不再搭理她。
後者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走出医院,谢芷函想偷偷联络曹尤熙的家人,却赫然发现自己对她的家人根本一无所知。除了长年在国外从事研究,其余的曹尤熙鲜少提到。究竟人是方是圆?身在何处?又是何方神圣?她一概不知。
对谢芷函来说,曹尤熙是个既亲密又疏离朋友。她对她的生活习惯了若指掌,但对她的家世背景却又全然不知。略知一二的是,她家肯定很有钱。
「这点小钱没什麽。」这句话算是曹尤熙的口头禅之一,不过本人浑然不觉就是了。
所有熟识她们的人有个共通默契:找不到谢芷函就找曹尤熙;找不到曹尤熙就找谢芷函,反正这两人无论何时何地一定知道对方的行踪。
就拜这关系所赐,这几日曹尤熙莫名失踪,谢芷函的讯息、未接来电几乎天天被塞爆,不堪其扰的她便把所有能对外联络的管道通通封锁了。心一紧,谢芷函竟不知该找谁说这件事,只好打消找人诉苦的念头。
等等,也许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说。
才刚点进通讯录,谢芷函叹了口气後熄掉萤幕。她总觉得他不喜欢曹尤熙,没来由地。
送走炸毛的谢芷函,曹尤熙坐在病床上发呆。纤纤细指抚上香榭落叶,一阵暖意涌上心头,谢芷函总是那样地小心翼翼,把自己捧在手掌心呵护。但曹尤熙明白,谢芷函对每个在乎的人皆是如此,自己并无特别。
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无奈,曹尤熙翻开书本试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姐姐!」
「噫──」曹尤熙从床上弹起,「你、你怎麽在这里?」
对方只回以她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抛出一颗频果。
「喂。」接下苹果,她又问:「难道你认识谢芷函?」
「不认识呢。」女孩耸肩。
「我不记得除了她以外还有谁知道我进了医院……」曹尤熙眯起眼,显然不相信『妹妹』的说词。
「我又没有否认是『谢芷函』告诉我的。」挑起眉,女孩淡淡道:「我的确不认识她,不过是她主动发讯息给我的。」
「蛤?」
「谁知道。」
「啊……」思忖半晌,曹尤熙是想到了什麽,「我好像跟她提过我有一个妹妹。」
「不是吧……」女孩夸张地摇了摇头,「你的脸书好友有多少人?」
「呃、五千多人……吧。」
「天哪你朋友怎麽这麽狂?她岂不就像是大海捞针,人海茫茫中寻找到我?」
「别说得这麽恶心。」曹尤熙只翻给她一个白眼。
「哼,无所谓。」半晌,女孩顿时扬起一抹诡谲的笑容,「你什麽时候要带她回家见爸妈?」
「如果她──不是!」眼神闪过一丝错愕,曹尤熙赶紧辩解:「朋友而已没事带去国外干嘛啊?」
抬起眸,迎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曹尤熙的小小内心微崩溃。
「曹莞婷,你嘴巴最好给我闭紧一点。」
「行、行。」曹莞婷一向爱听八卦,这次顺便逗逗姐姐,她含笑谄媚:「跟谢芷函交往多久啦?」
「就说只是朋友了啊!」曹尤熙崩溃。
「啊啾──」
「芷函你还好吗?」一旁正准备下班的同事关心。
「我、我很好。」抹抹鼻子,谢芷函傻笑,「进入秋天难免过敏嘛。」
「这样啊,那我就先走喽。上班加油。」
「掰掰。」送走同事谢芷函这才垂下头,头好晕啊……
距离下班还有两小时,谢芷函硬撑着不让眼皮阖起,身体却像机械般无意识运转。结帐、收钱、找钱……
怎麽办我觉得我快挂掉了……
「芷函?芷函!」
「……嗯?」被猛烈摇晃後混浊的眼眸终於有了一丝生气,她回过神,「曹尤熙?你怎麽会在这里?」
「本来想给你探班。」抚上谢芷函的额头,曹尤熙厉声:「你身体怎麽这麽烫?」
「等等下班回家睡个觉就没事了啦。」
「不行,你们店长呢?在哪里?」
谢芷函指着货仓的门。
很好,你这店长居然不顾员工身体状况在里面偷懒,看我怎麽收拾你。
「呃、请问你是?」一个正在整理货物的年轻女子从货物堆中探出头来。
纤瘦的身体却透着一股自信、机灵的气息,略显苍白的肤色不是给人柔弱的印象,反倒是流露出她的尊贵、高雅。
不知为麽的,曹尤熙的怒气全消。
「那个……我是谢芷函的朋友,她看起来有些不舒服,能帮她请假吗?」这语气软了几分,连曹尤熙自己都相当诧异。
「喔喔,可以啊、没问题。」
「谢谢你喔。」曹尤熙朝着女子一笑,不经意瞥见她胸口前的名牌。
徐孟晴啊……挺不错的名字。
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徐孟晴忽地明白何谓昙花一现了。
愣在原地半晌,脑子里全是方才女子的那抹微笑,挥之不去。
「啊,刚刚忘记问她的名字了。」眨了眨眼,「嘛,算了,下次问问谢芷函好了。」
谁会知道,那抹笑日後竟成为徐孟晴心底永远的疤。她宁愿那天头也不抬地应声,也不愿贪那一时的悸动。在对上眼的那一刻命运就已决定了胜负,而徐孟晴,全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