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边界交际之处,一片贫瘠荒砾漠土开展於天地,变幻莫测的风云翻涌奔腾,倾瞬间,狂风呼啸席卷大地,肆虐飞扬的黄沙滚滚,几乎要遮蔽了所有的视线,然而在这诡谲多变的恶劣天候下,平原的两侧却各自布满了数十万雄兵,绵延数里的旌旗声势浩荡、战鼓喧天,两方人马各据一方,如火如荼的战事一触即发。
立於左侧的,是西南塞外大国“月蒙氐”里一群精善於骑技的英勇武士;立於右侧的,则是隶属於中原弘盛王朝,以骁勇善战闻名的刚猛战士。这两方大国於战谋武略上各有所长,输赢难测,然而在此战里最令月蒙氐兵将所忌惮的,则是弘盛王朝的统帅大将军“龙玄夜”。
此人早在弘盛王朝初立之年就以鬼神将领之姿,大肆横扫当年割据各方的群雄,为弘盛王朝打下大片江山,其用兵遣将之神准与谋略至今无人能及,更别提此人於战场上挥舞长刀、以一挡百的阴狠气魄,罔如地狱来的鬼使神差,让其“地狱战鬼”之名号不胫而走。
月蒙氐的统领於坐骑之上,遥望那不远处,一身黄金战甲的地狱鬼神龙玄夜,在他威武肃穆的面皮之下,有着不为人知的颤惧。
这是他第二次和龙玄夜交手,可他还牢牢记得在双方第一次交锋时,那人杀人如麻、残虐不堪的狠劲。
回想当年龙家军势如破竹,让他们的大军阵队兵溃如山倒,为了保命,他在将士们的保卫之下窜逃回国土,才免於被斩杀於战场的命运。自此之後,那不战而逃的屈辱就不断地折磨着他到今日。
来吧!龙玄夜,就让我俩今日於此堂堂正正的对决一次!今非昔比,为了平反这麽多年来的耻辱,他日夜锻链心志、武力、谋略,就为了这再度交手的一刻。
月蒙氐统帅的复仇心满溢,眼见对方的长刀一扬,他也高举战戟,下达开战指令,「众将领听命,随着本将军即刻出征!誓要拿下此场战役,以扬我月蒙氐之威盛!」
统帅之令一下,双方战士立即冲锋陷阵,为扞卫国土家园奋勇杀敌。
在这疾风狂骤、沙尘漫天的昏暗天色下,两军交会後立即陷入一场激烈混战,双方人马各自依照主帅指令见敌杀敌,毫不留情。而在此凶狠猛烈的杀戮战场之上,属於月蒙氐的带头将领们却一个个接连倒於血泊当中,他们临死前只来的及看见一道庞大的黑影掠过眼前,银光一晃,刀刀溅血,碎屍无数,血流成河。
数十万大军浴血奋战多时,荒漠狂风终於渐渐平息,漫天沙尘亦散落於地,视线顿时一阵清明,而此时,月蒙氐的统帅也终於看清了眼前的战场,那由他所统领的无数士兵,如今几已去了大半,倒卧於地者无数,留全屍者更少,大多都是破损不堪的残屍。
怎会如此……他月蒙氐的雄兵战士、他训练多年的精锐部队,怎麽可能在转瞬间溃不成军,一如满地的散沙……
未及深省,一阵浓烈的腥风袭来,他惊愕的望向那高举长刀,骑着快马朝他迎面而来的龙玄夜。
只见他妖冶俊美的面皮沾染无数血迹,墨色的黑发如鬼魅般飞扬於後,而那双满布欢娱的瞳眸火红锐亮,淡薄的血色唇瓣此时更扬着让人心惊胆跳的狂魔笑意。
若说十年前的龙玄夜是地狱战鬼,那麽此刻的他只怕已彻底化身为魔,带着焚天灭世的恶火降临人间了。
当年的恶梦再次来袭,月蒙氐的统帅紧握战戟,傲挺着身以月蒙氐统帅的尊严策马迎向挑战。他为了今日的战役苦心练兵多年,若再临阵而逃,他哪还有脸回去面对家国百姓。
思及此,他狂吼一声,用尽毕生气力挥舞战戟,在两人策马交锋的那一刻奋力朝前一刺,啪的一声,手中战戟消失,他以为自己如愿刺上那龙玄夜的胸口,但一转身,龙玄夜早已头也不回的继续斩杀任何挡在他面前的士兵,根本不把他这统领数十万精兵的将军放在眼里。
他牙一咬,还不及咽下这遭人轻视的屈辱,顿觉腰际一阵撕裂般噬人骨血的疼痛,於是他迅速低头,昂藏的身躯竟逐渐歪斜,血肉筋骨喀喀作响,而後啪啦一声,一分为二,急坠於马下。
当其头颅贴於沙尘之地,月蒙氐统帅的脑海里尽是惊愕纷乱的思绪。
怎麽会……怎麽会是如此下场?他还未及复仇……他的家国大恨……他多年来的屈辱……不!
血洒如柱,身体分家的月蒙氐统帅张着火眸,目眦尽裂,最终抱着不甘的怨恨,永辞於世。
这场两国的大战在月蒙氐统帅被杀之後,战情几已底定,弘盛王朝的龙家军以迅捷狂猛之姿大胜,所有士兵将领们的士气高昂更胜当年。
又一次,龙玄夜功勳彪炳的辉煌战绩由探子快马加鞭上报於皇宫内。
消息初到,文武百官正立於朝堂前,向地位崇高至上的帝王汇报各地之要事。当那稳坐於龙椅上的天子闻得远方战事之捷报,他深不可测的眸色扫向底下的臣子,淡淡的开了尊口。
「好,很好!这镇国大将军还真不负朕所望,果然又打了场胜仗,将我朝之名扬威於塞外!」
「微臣恭喜陛下。」众大臣齐声祝贺,朝天子行跪拜礼。
「众爱卿免礼,平身吧。」
待众人站定,玄武帝面色不变的开口续道「说到朕这个九皇弟,还真是个骁勇善战的奇材,屡战屡胜,攻无不克,我朝能有此护国栋梁,也真是国之大幸,你说是吧,相国?」
此话一落,被皇上钦点的宰相立即拱手屈身回道「陛下所言甚是,将军威名远播,让外族不敢再轻易冒犯我国疆土,此乃我朝之盛事,亦是百姓之福泽。」
玄武帝的面色清冷,习惯性的拨弄着指间的翡翠玉戒,语气莫测的说道「既如相国所言,这天朝百姓福泽全来自将军威名,那朕这躲在朝堂之上的既得利益者,怎能不好生封赏我这战绩鼎盛的九皇弟呢?」
讽意浓厚的尊口一落,相国的身子微抖,谨慎回道「陛下切莫误解老臣之言,如今世道安和,四方小国称臣,自是来自陛下英明的领导,而今将军出征平乱告捷,也是陛下高明决策所致。」
「喔……看来是朕的度量太小,误会了相国的意思。」
闻言,相国连忙俯身跪下,颤声道「老臣不敢,陛下息怒。」
「怎麽了,相国?朕不就是帮你说出了心头话吗?」
「陛下,老臣惶恐,绝无此意。老臣一心只求我弘盛王朝洪福万年,绝无二心,请陛下明察。」
「相国如此忠肝义胆,一心为国为民,这麽说来,倒是朕昏庸无道,污蔑了相国不成?」
「陛下恕罪,都怪老臣失言,冒犯了圣颜,臣罪该万死。」相国自知此刻无论做何言论都只会被皇上刻意曲解,於是直接认罪,数度叩首於地。
玄武帝垂眸,随性的拨弄着翡翠玉戒,完全无视於相国那重重叩击於地的声响,倒是殿下的文武百官全都将其看在眼底,心里的惶然畏惧油然而生。
玄武帝和相国之间的恩怨早在先皇在位之时就已结下,守旧派的相国当年是先皇极为倚重的宰相,而在先皇驾崩前的数年,众皇子为争夺皇位明争暗斗,那相国当时是太子党的人,自然卷进这皇子之争里。太子党由於有权高一时的相国撑腰,故一度有问鼎之势,怎知最後竟由众人最不看好的二皇子夺得大位,顺利登基为王,改国号弘盛。
玄武帝掌权之初,朝内的守旧党派势力仍不容小觑,几度私下密谋造反,後来在玄武帝大力扫荡之下,旧朝势力终究被终结。当时几乎所有守旧党的成员全遭暗地诛杀或流放外地,唯独相国被留了下来,还被玄武帝续用。
帝王之心本就深沉难测,玄武帝这一步棋下的众人心惊肉跳。他一方面将那曾意图造反的保守党之首奉为宰相,另一方面又在这些年渐次削弱其权,以各种理由削其俸禄粮饷不说,还多番在朝堂之上、众臣之前,对相国百般刁难羞辱,让每一个人亲眼看见胆敢背叛他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