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的血是冷的,肉是经过屍化的,原本就该属於阴暗地底腐败的东西,现在却还混在人间里苟活着。
毕竟是不祥的东西,不该再遗害人间。
这世界上还有什麽是属於我的?
尽管如此,我仍渴望可以活下去。
头痛欲裂下,我怒恶的吞下一把止痛药和安眠药,躺在床舖上,望着天花板,用力的呼吸,意识却开始渐渐恍惚。
我把命运交给上苍,如果我醒来,那麽到时候一定可以忘掉所有的不愉快,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如果不能……我张手,摸到了搁在桌边的手机,视线愰惚的打着留给父亲的讯息。
『我不想再恨了。如果我没醒来,请将我送到妈妈的身边。』
就让女儿再麻烦您最後一次吧。
「还能睡就别吃安眠药,还有止痛药跟其它的药不要同时间服用,这样很危险,会产生睡眠幻觉……」
王永杰说。
等等,这句话好像不是你说的,是陈医师对我说的。
我走进光亮的病房,纯白的床单上王永杰坐卧在那,他回过头来对我淡淡一笑,手下还压着涂鸭本。
「见到你真好。」他说。
「可是我不好,我已经完全不能适应现在的生活了。」我抱着满腹的委屈只想向他倾诉。
「你忘记了吗,我说过我会一直守着你,在你害怕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勇气。」
「但是你并没给我勇气,你丢下我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我哭着对他说,「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责任,可是你不该让我以为这世界其实很美好……你不该对我那麽好。你应该跟所有人一样厌恶我,让我一开始就不怀抱任何希望。」
他流露出一脸的悲伤。
我伸出的手触碰到他的脸,可是什麽感觉也没有。
「我想知道要怎麽才能去你那里?有你能给我温暖的地方。」我请求。
王永杰说,「我这里什麽都没有,我把温暖留下来,只要你愿意,你就会看到。」
我张手想拥抱他,忽然感觉他并不在我的面前,我向他又靠近一步,他便离我更远。
拜托,我想碰到你,只要一次……我想证明你不是我脑海里产生出来的幻觉,我想证明你的存在……王永杰。
王永杰望着我沉默无语,身影渐渐消逝,一阵渐大的惊呼声从我的脚下传上来。
我望着王永杰消失的地方化为一片天空,云层浓厚,下方是系所大楼的中庭,密密麻麻的人愈聚愈多,围在底下正抬头望着我。
我的裙摆随风飘扬,双脚已踏在围墙边缘上,也许前不久才刚下过雨,有些地方仍湿漉漉的,沾湿了我的脚。
底下有人对着我大声喊话,乍听之下都是一些惹人心烦的老掉牙。
我没想到自己要跳楼,但那些老师的信心喊话让我觉得自己很悲哀。
好像这刻不跳下去都会辜负了他们。
「范翎萱,你这个混帐。」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我从那些模糊的面孔中认出了愤怒的林嘉蕾,她对着我喊,「你凭什麽站在那里,该想不开的人是我。」
我不懂她在说什麽,如果我跳下去,第一个欢欣鼓舞的人应该是她吧。
林嘉蕾几乎是破口大骂,「你背弃我、伤害我,现在又抢走我喜欢的人,我都没去死了你凭什麽比我先死。」
她忽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
我感到错愕不解,看着她将手臂高高举起,手腕上的幸运手环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忘了你妈过世的时候是谁天天陪着你的吗?」
她说,「你国二暑假那年要转学,你睡在我家我们聊了一整夜,你说我们高中的时候一定可以再一起。高中我没考上台北的学校,你从台北冲下来就只是为了要抱着我哭,你替偷了补习班的升学题库,那些每月都相见的日子你全都忘了吗?」
「後来你是怎麽对我的?你和沈敏一起冷落、嘲笑我,你知道我喜欢你的一个朋友,就联合他把我一个人丢在公路上,让我整整走了十几个小时哭着回家。我怕失去你失去沈敏,我决定改变自己,我去动刀、改名字,努力考上大学和你填同一个科系……」
她狠狠的擦去脸上的泪,「现在你应该都知道了,在你跳下来以前,我要你知道你这样做也不会有人同情你,你跟沈敏欠我的永远都别想一笔勾消。」
「怡君?」
我的脑海中忽然有金属断裂的声响,林怡君是林嘉蕾……我反覆的想,怎麽会是同一个人?
我错愕的看着她被学校的教职人员捉住,他们认为她刺激到了我,她奋力挣扎像疯子一样大喊,硬是被带离开来,她的那双眼始终恨恨的瞪视着我。
我不懂,为什麽会变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