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没在我们面前提起过任何人，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在想谁吗？太明显了。」
「是麽。」
「还有，你让那女孩喊了你的名字。」顿了半晌，他再度开口，「你从不让任何人那样喊你的。」
「确实不是没理由，但我没有解释的打算。」
「前些日子你和王晓涵的事可是被大肆地报导，虽然最後都被那些媒体误导成你们只是利益上的关系，各取所需，你我是不知道，但王晓涵怎麽也不是为了自家公司的名誉才接近你的吧。况且你悔婚的事还是人们三不五时会挂在嘴边闲聊的八卦话题，好了，现在又突然蹦出一个你不打算让她曝光的女孩。韩，你认为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能放心吗？」
「本来我就没有打算让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不会那样做，所以不要尝试去蒐集任何关於她的资讯，她比你和严靳阳安全一百倍。这样够安心了吗？」
程泽恺露出难以释怀的表情，「虽然你大概知道但还是希望你能听我说。当年要不是你不容分说地出手相救，我早就死了，虽然当时的你还不是这间公司的负责人，但你什麽也没过问，而且要不是你我大概活不过一个礼拜。我很感激你，所以至少……」
「程泽恺，」我打断他，「你猜拳猜输了是不是？」
「有时候知道却装作不知道也是一种礼貌。这是我输过最令人心惊胆颤的一次了，毕竟要面对的不是那些女人而是你。」程泽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有，我刚刚可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告白。」
我撇过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件，「程泽恺，没有能力的终究是没有能力，我不会也没理由留在身边。当时会让你坐上秘书长这个位子，纯粹只是物尽其用，要是找到比你还优秀的，我会毫不留情换掉你。」
「我知道，但那不是我现在最迫切需要的答……等等，你刚刚说什麽？」
电话忽然响起，我拧着眉拿起听筒，听到柜台不知是哪一个人的声音，「韩总，有客人找您。」
我想起傅博渊不久前打了通电话给我。忽略柜台人员似乎透着犹疑的语调，我说，「让他进来。」
阖上电话的同时程泽恺的声音便传递而来，「所以你要回答我的问题好让我回去交差了吗？」
我觑了他一眼。「程泽恺，你很闲？」
「嗯？」他看了看手边的资料，「该弄得都弄得差不多了，挺闲的啊。」
「去把送到公关部的待审新闻资料整理给我，」我头也不抬，「相信没什麽事做的你可以处理的很好。」
我听见倒抽一口长气的声音。
「呃、不好意思，」我抬头，见他又有话要说，「最近耳鸣有点严重啊，你刚刚说了什麽？没有？那真是太好了！那麽亲爱的韩大总裁，小的这就去忙了。」
他自导自演了一大串，随後一溜烟消失在门的另一侧。
我打算和她走到哪里？
我不知道。但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清醒。
***
五分钟後，程泽恺捧着一大叠资料走进总裁办，一边嚷嚷着好忙好忙一边在沙发上坐下。
几分钟後，声音轧然而止。
接着便听见程泽恺以只有我才能听闻的音量喊了我一声。
抬起眼的瞬间我就辨认出伫立在门旁的身影，倏地就蹙起眉，「来这里做什麽？」
「本来我就没有要跟你迂回的意思。」王晓涵望了程泽恺一眼，唇边的笑夹杂着嘲讽，「我是无所谓，但让一个外人知道那麽多好吗？」
即便不想顺她的意但我明白她话中的意涵。在看见她时我就知道，不，应该说她的出现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会扯进薰的身影。
「这些资料我看过了，」我将手中的资料递给程泽恺，「你去忙吧。」
他微愣了刹那，最後还是行了个浅礼，「是。」
於是程泽恺退出了办公室。
「好久不见，韩，泽恺也是，大学之後就……」
「出尔反尔是你的兴趣吗？」
「也是，泽恺确实挺多余的，」王晓涵无奈地耸了耸肩。「虽然可惜但还是把泽恺踢出我们的谈话吧。」
「把他撇除後我跟你还有什麽共通话题可言？」
「是吗？」王晓涵轻笑一声，「我倒觉得有一件事是只有我才能够跟你谈论的呢，还是说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公诸於世？」
见我没反应王晓涵继续往下说，「韩，你觉得你能够瞒多久？倘若外界有心调查，你真的觉得事情不会曝光吗？」
不，早在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与薰之间存在着时效性，在没有明确标示日期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哪天会忽然迎向终结。
然而即便那天蓦地降临，我也没有结束的打算。
「不论如何她都会成为你的阻碍！你还不停止吗？」王晓涵忽地拉高嗓音，泪水在瞪大的眸子里转却始终没有落下，「韩！你究竟打算跟她发展到怎样的地步？」
你打算和她走到哪里？
如果可以，我希望那没有尽头。
但这从来就不是个能够仅凭自身意志就得以任意妄为的世界，与现实背道而驰的期望，通常就不存在着我所能左右的余地。
更何况，我的期望从来就不是个能够决定一切的选项。
「听见答案你就满意了是吗？」
「我要成为你的救赎！」王晓涵迅速接在我的问号之後，彷佛酝酿已久的话终於等到了脱口而出的时机，「我无法就这麽看着你走向毁灭却什麽也不做！」
「要试试看吗？」我冷冷地道，「把我拉向你所谓的美好结局，将她剥离我的生命後，要试试看会发生什麽事吗？」
「韩杰礼，你想让努力这麽多年的事业毁在她身上吗？」王晓涵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尚未说完的话，「怎麽，还想说你不在乎？」
「确实不怎麽在乎，但这个地位和这份名声我并不打算放弃。」
王晓涵讽刺地轻哼一声，「还以为多清高，但到底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到头来还不是……」
「王晓涵，」我出声打断，「没有足够的身分地位，在关键时刻是保护不了任何人的。」
「跟我解释这麽多，终究，都是为了保全她，是吗？」她任由泪水沉默而死寂地掉落，毫无声响，连同那身绚丽的衣着，像个默剧一样。「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当我知道你悔婚的时候，有多绝望？」
我抬眸睨向她，半晌，不带感情地道，「我不在乎。」
「别再让我听见那四个字！」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愤怒地吼道，双瞳红的血腥，「你对韩薰的情感根本不叫爱！那是扭曲、恶心、病态的！」
语毕，她剧烈地呼吸着，彷若嘶吼耗费的不是气力而是氧气，间隔许久才缓下来。
「韩，不管你怎麽努力，等待你的都只会是那个最残忍的结局。」
残忍。结局。
异样的感觉蓦地窜进血液，不消一秒後便流淌至全身。我下意识抽起一张纸，指腹贴着纸张边缘来回划过。
忽然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我似乎在那个笑容里看见绽放开来的讽刺，接着她略带笑意的嗓音紮紮实实落了下来，「我挺想看看，究竟你能走到什麽样的地步？」
她抹去两颊的泪水，然後说，「是我不够聪明，本来就不该自以为是地妄想能动摇你。」
王晓涵旋过身，留下甚是不清晰的侧脸，然而那抹略带深意的笑，却狠狠扎进我的眼底，「想达成我的目的，应该有更直接快速的捷径，你说是吧？」
「王晓涵，你最好打消心里的念头。」我冷声道，「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会生不如死的是你，」她站在微开的门前，在转身之际将声音抛进了那不完整的圆。
「韩，我会让你知道，你比你所想像的，还要更脆弱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