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後宮真煩傳 — 【六十一】岩漿射穿了冰山

切断通话後,他愣了一下,不禁开始想方才她说那话是什麽意思。那个「我爱你」就是那个「我爱你」吗?她喜欢他,真的假的?不会吧?

除了苦等星夜并且想挽回星夜之外,现在他多了个小烦恼。他的指尖不住抓抚下巴,为了再次确认,他心生一计。他正想开始回覆半年来都没回的一堆留言,於是他在她的留言下写了一小段回覆,他想应该很快就会得到她的澄清。

他衷心希望事情不要往那再明显不过的方向发展。

在地球的另一端,她呆愣坐在电脑前,无意识地四处上网,一小时後她点入他的部落格,发现他一口气回覆了半年来的所有留言,也正在整理荒废半年的部落格。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是全心投入,全心全意将将专注力投注在一人身上,标准的有异性没人性,所以完全不问世事,专心地经营两人世界,从部落格就能清楚看见他对爱情的高度投入。

但她转念一想,既然如此他为什麽能在与雪绮仍在交往时,如此投入与星夜的两人世界?但无论如何,她是无法介入他与雪绮或星夜之间的世界的。

此时她停下滑鼠,看到他对她留下的一篇问候留言的回覆,最末一句写着,「P.S.对了,如果你方才在电话中讲的是那个意思的话,那我只能说谢谢你,但我只能把你当作好友圈的朋友喔。」

她纳闷地杵着下巴,看了一会,开始回想方才的对话,然後整个人原地跃起而摔下椅子,开始在地上打滚。

天,她做了什麽?竟然自己去踩死线告白?明摆着那儿有地雷还去踩?苦等半年好不容易盼到他上线,马上就讲这种话,这下以後怎麽面对他?

她想起璇声在跟他告白後就被他疏远,现在可能便成了只是个交情很普通很浅的朋友,她陷入了一阵恐慌,要是这也发生在她身上怎麽办?

不,不会的,她告诉自己,跟璇声比起来,她还协助过他几次,两人之间有这麽多回忆,他不会这样对待她的。

虽是这样讲,但她一点信心都没有。

脑子一片乱哄哄,她进入自己的部落格开始打字舒缓心情,写着写着就变成在记下过往的回忆。她忽然灵机一动,要她对他有条理地讲话她现在做不到,但文字能代替她好好解释。她要是能拜托他看完她内心的想法,应该就能让他了解,也能让他体会他对她的重要性。

一口气洋洋写下五篇网志,将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写了下来,当成是一封写给他的长信,将网志密码设成他的部落格帐号後,她传讯息给他请他看,他刚巧在线上,幸运的是他立即表示愿意拜读。

过了十几分钟,他表示看完了,两人展开语音通话。

「原来如此啊。这一切都变得合理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咦?」

「其实我怀疑很久了。」

「怎麽说?」

「一是从你对我的态度,二是你在部落格上不是会写一些小诗篇或短文吗?怎麽看都是在写我啊。」

她想他想到痛苦难耐,又无法对他坦白,於是会写一些网志来纾解,他从未来过她的网志,她以为他根本不会看见。

「会啊,我都有看,一边看暗自希望不要是我,结果......唉。」他不禁苦笑。

他忽然想问一下,「你怎麽会突然想讲出来呢?」

「因为星夜。我努力了这麽久,但没想到你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就爱上星夜,所以......就讲了。」

听了她的话,他想了一下,然後理解了她的心情,「我懂了。你就是在想说,再忍着也没用,所以就说了对吧?你想说努力这麽久我却都没有喜欢上你,但我却这麽容易就喜欢上星夜,而且你还会想说,怎麽会这样呢?对吧?」

听到他的轻笑声,她也不好意思地承认了,都被他说中了。

「话说你居然欺骗我这麽久。」

「这哪算欺骗?又不是你问我,然後我否认。」真要说起来,他喝醉时询问她时,她就已经坦白了,就连知道他不会记得,即使记得了也不会当真,她仍会对他说实话。

「说的也是,我修正,你居然欺瞒我这麽久。」

「呃,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算了,这也没什麽好怪你的。只是......你知道,要是跟我告白,我就只好疏远你喔,我对我没意思的对象都是这样的。」

听到他从耳机中传来的轻笑,她紧张地赶紧恳求,「呃!我知道!所以我很後悔......不是,我不後悔喜欢......啊,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我想拜托你,拜托拜托拜托你,不要、不要这样做。我不会、真的会守好界线,不会跨越那条线的,拜托不要不理我......」

他有点为难地抓捏着下巴,耳边她求饶道歉个不停的声音仍然持续着,听久了他发现自己的心果然还有一部分是肉做的。她这些年来悲惨的境遇,包括遭到前男友报复、遭到退学等等,还有即使在这样排山倒海苦无边岸的困境中她仍心心念念着他,这些心境心路历程等等,他读了几乎没有一丝怜悯或好奇的感受,主要还是被她现在这样恳求到他有点不好意思。

「好吧。」

「谢谢你、谢谢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你了......」她的脸要是跟羽唯一样尖,下巴早能将桌子凿穿。

「好啦。」

两人言不及义地像是要扫除尴尬跟进行圆场一样,胡乱聊了半小时别的话题,包括他正要怎麽打扫房间、他最近在玩什麽电玩、晚上他妈又要做哪些他讨厌的难吃的菜肴等等,最後终於挂了电话。

他放下麦克风开始起身整理房间,整理完後看看时间准时出门去接雪绮下课,两人再手牵手去河边看夕阳散步吃晚餐,度过这平凡幸福的一天。追求星夜并没有使他对雪绮的爱减少,她仍然有着他怎麽也看不腻的冰山美人面容。

回家後他们各自回房休息,他坐到电脑前继续打电玩,到了深夜时,他听见外头大门被打开了。他感到奇怪,父母都进房休息了,还有谁会来?雪绮向来也不会太晚睡。

正想起身去确认时,房门就被甩开了,一阵劲风带起了雪绮如瀑的及腰长发。

「雪绮?怎麽了?」他按下暂停键。

「尚、羽、唯!你到底干了什麽好事?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我?说啊你!」

雪绮向来寡言凝定,冰雪般的气质不显什麽情绪,但此刻的她就像是冰层下忽然有火山爆发,炽热难当的岩浆不断高高喷发。

她看着他诧异不解的迷蒙眼神,在她来看又是一贯的装傻装无辜表情,彷佛这天下事没有什麽大不了全是她自己想太多,他的表情她就越看越火大,指着他的鼻子痛飙,「你少给我装蒜!不要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已经观察了很久了,就等着看那臭三八什麽时候要露出马脚,看你到底要每晚跟那贱人约会约多久!」

他全身宛遭雷击,简直快昏倒了,要是他有心脏病病史此刻肯定要进急诊了,他今天到底是可以有多倒楣,被女神讨厌疏远苦等等不到,还被最不希望对他告白的人告白,到了深夜霉运还不放过他,竟然被雪绮发现星夜的存在!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从不留对话纪录,照片也另存USB随身携带,晚上雪绮都在睡觉,要是来找他,他也一定会知道,星夜也只留了第一次造访时的留言,他也不太在星夜的部落格留言,两人的部落格都没提到彼此,到底雪绮是怎麽发现的,该说是女人天生就有第六感吗?

首先他一定要镇定,当然自己要镇定就必须让对方先镇定,他关掉了游戏,起身走向她,按住她起伏不定的肩头,「亲爱的,你先冷静下来。首先是你误会了,有你在,我眼里怎麽可能有别人?」

「那别人不见得眼里没你啊!何况一个巴掌拍不响嘛!」

这听起来怎麽像是她知道雪绮心里有他?不行,此刻必须压抑欣喜期待的心情。

看着他不知道脑子在想什麽的兀自发楞,她速战速决地推开他,摇摇滑鼠进入他的部落格,直接进入重点。他紧张地看着她在留言版搜寻,直到游标停下,她点开了另一个部落格,快速打了几个字。

「你看!罪证确凿!」

他心惊胆跳地凑近萤幕,心跳狂跳瞬间停止,然後在看清萤幕画面後重新开始平稳地跳动,摆在两人眼前的是艾莉丝的部落格。

他在内心松了好大一口气,好在不是星夜被发现。他轻松一笑,「什麽嘛,原来是这个。其实今天下午她才跟我告白了,我当然是拒绝她啦。你都见过她啦,她长那个样子跟你怎麽比啊,你完全不用担心也不需要吃醋,我跟她就只是线上聊聊的朋友,严格来讲她也只是看我部落格的粉丝。」

「她跟你告白这麽大的事你居然不讲!」她重重捶了他的胸口。

他心里想的是,要是有人跟他告白他就得讲,那可真不知道要讲到什麽时候,除了艾莉丝跟璇声之外还有好几个丑女都来告白过呢。

「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她,这有什麽好讲的。」

「所以你认为我身为女朋友,不需要知道有人对我男友告白吗?」

这样说好像也有点道理,虽然那些告白他都不放在心上,「唉,是我不好没主动告知你,我道歉,但你真的要相信我,我跟她真的没什麽。」

雪绮狐疑地双手抱胸,「你跟她没什麽,干嘛对她讲那麽多话?干嘛讲那麽多我都不知道的事?还把我的事跟她讲!我们之间的事都跟她讲!」

「有吗?」他勉力思索边搔搔头,艾莉丝写那麽长,他还真不太记得她写了什麽。

雪绮迅速开启几篇网志,「你看!这个什麽璇声是谁啊?永寒勒?然後你干嘛跟她说当初怎麽追我的事!这有必要对外人说吗?」

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还真的都写了进去,他真该庆幸自己今天才跟艾莉丝说了星夜的事,她当下可能还没有想到要写出来,不然万事休矣。

「你嘴巴为什麽可以这麽大!」

这话他才真想对艾莉丝问!

但转念一想,这些网志都上锁了,并不是她到处去讲,说起来不能说她把这些事写出来有错,她只是错在告白了而已,但说起来告白也不能算是错,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有对错吗?

「没话说了吧你,尚、羽、唯!告诉你,你最好全部给我说清楚,我忍你忍很久了,我受够了!」她尖锐的语气与话声不断飙高音量

「什麽没话说?有什麽要说清楚的?我都说了啊,而且我已经说我不喜欢她也没有接受告白了。」

「我现在在问你,你为什麽跟她讲这麽多话?你说跟她没什麽,说她太丑不是你的菜,那你干嘛什麽事都告诉她!」

「我对你说的才多啊,不是吗?而且我跟她说的话都没什麽要紧的,我重要的事都跟你分享啊。」

「那为什麽她知道这麽多!」

「这些事都没什麽,你要知道我也可以说给你听啊。」话才一出口他就有点心虚了,因为他的确有些话并不想对雪绮说,因为没事提旧情史也只是凭添吵架筹码,况且都过去了不需再提,他只是抱持着讲故事跟抒发心情的出发点跟艾莉丝说的。

「那为什麽我们交往这麽多年你都没说!」

「因为真的没必要......」

「你们背着我每晚讲这麽多我不知道的事,很高兴吗?」

他知道自己不能对气话回应。

「你为什麽什麽都对她说!」

雪绮气哭的猫眼泛红狠狠瞪着他,平时的冰冷淡然全部消逝。这愤恨怨妒的眼神火烧似的,深深震慑了他,他从来没见过她有过情绪这麽激动的神态。这冰山美人竟也会融化,全身化为冰焱熊熊为他燃烧,但他也万万没想到艾莉丝竟然能造成这麽大的影响。

「对不起,亲爱的,真的对不起。」他感到愧疚地上前伸手去拥住她,小心翼翼地将这烫手的寒焰抱在手掌心安抚着,她却只是愤怒地继续捶打他的胸口,纤纤玉手像猫似的朝他脸上乱抓,只差没直接赏个巴掌,他耐心地哄劝并承受胸口与脸皮上传来的痛感。

「我早就看出来了,第一次见面我就有感觉了,她喜欢都写在脸上嘛,看到你她两眼都在放光,要不是眼睛太小恐怕会看你看到眼珠都要掉出来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有在看她的部落格,看她写些很感伤的话,那都是在写你嘛!这麽明显!」

他暗想,难怪艾莉丝一告白雪绮当天就知道,真没想到他暗暗在看艾莉丝的部落格,偷偷在担心希望她不要喜欢自己,没想到雪绮也偷偷在看艾莉丝的部落格。一对情侣各自常常在偷看一个连当第三者都当不成的未遂嫌疑犯的部落格,而这个未遂嫌疑犯竟浑然不觉,想想这情况也真是有点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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