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我从床上坐起来,窗外的天色是浓郁的灰蓝色,太阳才刚从地平线上微微探出光芒。
揉着迷蒙的双眼,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我,没有会发着光的少女的灵魂,也没有对门那个变态邻居,是个很安静、清爽的早晨,让人感觉今天一整天绝对不会发生任何令人不快的事情。
下床,走进浴室刷了牙,洗了脸,还不是很清醒的脑袋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换掉睡衣,在镜子前面拿起剪刀,修剪切齐的短发里不合群的发丝。
或许,昨天发生的事真的只是一场梦罢了,虽然我偶而会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是至今都没有和它们有任何接触,更何况是一个少女的灵魂来拜托我照顾他的叔叔,这种事情太不合常理了,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
从浴室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後。
走到客厅,看着满屋子尚未整理和整理到一半的纸箱。
站在堆叠的纸箱之间,突然意识到这个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和婆婆的身影,坐在饭桌前边听着新闻边看着报纸的父亲,右手边总是坐着乖乖吃着早餐的叶叶和小树,还有……
甩甩头让自己清醒,深深的吸一口气,感觉一股汹涌喜悦从心里涌现出来,全身充满了干劲。
从今天开始要过着独立自主的生活了!
现在时间还很早,可是街道上已经有许多人牵着小狗散步,我们彼此不认识,对到眼的时候他们都会给我善意的微笑。
当初选择这个社区是因为满意这个社区的环境,不会偏僻,交通也很方便,在网路上看到的评论都很正面,最重要的是离家够远,完全符合我的条件,因此便一口气跟房东签了两年的合约。
原本还很期待不一样的生活,哪知道第一天就遇到这种麻烦事,要不是早上出门时,花棠从那个男人的家飘出来向我问早,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昨晚一切都是真的。
离开商场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是下午了,手上提着两大袋战利品,未来的几天我都要靠这些食物了。袋子的重量勒得手掌有点痛,我却有种踏实的感觉。
我走进公寓的大门,大楼管理员对我亲切的点头,走向电梯,已经有人站在那里了,我不以为意地走过去。
「!」呃!是他!竟然昨天倒在电梯口的男人,花棠的叔叔。
天呀!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他啊!最近的运势一定不怎麽好,一大清早就遇到他,比撞鬼还倒楣。
男人的身後飘着一团半透明的雾气,是花棠,他很快就发现我,对我热情挥手。
我给他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到的笑容,然後故作镇定地走到男人身边等着电梯,眼睛直瞪着眼前的电梯门。
电梯门上印着我和男人的身影,我偷瞄着电梯门上的他,发现他比我想像的还高,一百七十四的我即使穿了高跟鞋站在他身边看起来仍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他应该有一百八十五以上吧!
他今天也是穿西装,当然不是昨天那种穿法,衬衫有好好的塞进裤子里,白绿相间的领带在衣领打了个完美的结,铁灰色的西装外套挂在手上,胡渣剃掉了,头发也有整理。
我不得不承认他穿起西装还满好看的,只不过……跟他现在的脸一点也不搭……
他的眼角和嘴角都有浅浅的瘀青,鼻梁上贴了OK蹦,脸颊上还有几条淡淡的抓痕,好像才刚跟人干架回来。
电梯的萤幕从七慢慢倒数……,这段时间我们彼此都保持沉默,在他身後飘来飘去的花棠也一句话都没说。
无预警的,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呦!早安。」他主动跟我说话,吓了我一跳。
「早、早安。」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我们又沉默了。
走进电梯,他按了七楼,花棠隔在我和他之间,门关了,电梯慢慢的往上升,我们都很安静的站着,什麽话都没说,气氛很僵硬,好像都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因为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我小小声地开口。
「恩……抱歉……你的伤……没事吧?」
他先是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眯起眼睛斜视着我,讽刺地说:
「我还以为你忘记这是谁的杰作呢!」
听到他的回答,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这个家伙怎麽才一开口就令人火大啊!
「还不是有某个可恶的家伙吐得我全身都是,恶心死了!」我斜眼瞪着他。
把他打成这样是我不对,但我都已经跟他道歉了,他就一定要这样讽刺我吗?更何况还不都是因为他昨天死缠着我,把我压倒在地上,还吐的我满身都是,我才会忍不住打他的。
现在想起来,那些沾满呕吐物的衣裤现在还丢在家里的阳台上,不知道是该清洗还是直接丢掉,我很喜欢那件衣服耶!
「我可没要你鸡婆。」他的口气很不削,还瞪了我一眼。
鸡婆?我咬着牙回瞪他。
要不是太重了抬不起来,我还真想拿手上的两大袋东西往他脸上砸。
我昨天费尽千山万苦把他从电梯口抬回他家,帮他脱了鞋,怕他会冷,还好心的帮他盖被子!他连一句谢谢都没说,还骂我鸡婆,真是好心没好报,人渣!要我照顾这种人渣,除非我头壳坏掉了。
我们就这样怒视着对方,隔在我们之间的花棠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电梯门开了,我抢在他之前气愤地提着我的东西走出电梯,想赶快离开这个不讲理的人。
在弯过电梯房的转角後,有个人影矗立在我家门口。
「房东太太。」一眼就认出房东太太那对富有个人特色的八字眉。
「林小姐,早安!我来这附近办点事情,顺便来看看你。」房东太太对我露出甜美的笑容。他穿着蕾丝滚边的白色衬衫,和及膝的鹅黄色长裙,两条匀称的小腿踩着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一身端庄贤淑的打扮,加上保养良好的脸蛋,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已经五十多岁了。
「谢谢你的关心。」有点羡慕地看着房东太太,希望自己到他这个年纪时,还能保养的这麽好。
这时,人渣男和花棠也已经走到我身後了。
「木槿先生,好久不见,哎啊!你的脸怎麽了!」房东太太惊讶的摀住嘴巴,指着人渣男的脸。
「小菊,好久不见。」人渣男给房东太太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你发生什麽事了?脸怎麽伤成这个样子!」
「没事,只是昨天晚上遇到一个疯婆娘,被他打伤了。」人渣男说到『疯婆娘』的时候还故意看了我一眼。
竟然说我是疯婆娘,好啊!你给我记住,人渣男!
「疯婆娘?怎麽会遇到这种事呢?真的不要紧吗?看起来满严重的」
「没关系,过几天就会好了。」
「哎呀,真是糟糕呀!啊!我听社区的居民说,最近有一些奇怪的男女晚上会聚集在公园,或是阴暗的巷子里,吓得住户傍晚的时候就连忙叫孩子回家了,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在做什麽,真令人担心,我会去向社区警察反映,叫他们加强巡逻……」房东太太忧心忡忡的说着,叮咛我们出门的时候要小心坏人,晚上要早点回家,不可以在外面游荡点点点等。
不愧是三个小孩的母亲,在他面前我们都像小孩一样乖乖地听他训话。
像是突然想到什麽,房东太太拉着我的手,指着我身边的人渣说:
「啊!林小姐,我还没为你介绍,这位是邱木槿先生,就住在你对面,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要多加小心,如果发生什麽事的话,都可以找我商量,不然找邱先生也可以,他是个很热心的人呢……」房东太太不断说着人渣男的好话,还大力的向我推荐人渣男真的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好人。
「是这样吗?我会的,谢谢。」心里极为不爽,但是我还是礼貌地露出微笑。余光扫到身边该死的人渣男,看他笑得一脸欠扁。
很爽吧!你这个家伙,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笑不出来,给我等着!
「小菊,那我先回去了。」说完,人渣男就朝着他家走去,拿着钥匙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再见,木槿先生。」房东太太微笑着向他道别,我也礼貌性地举起手来。
快滚吧!人渣。
说了一声再见,人渣男关上了门。花棠飘到我身边,对我点点头後,飘进人渣的家。
人渣男进屋之後,房东太太突然叹了口气,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人渣男家的大门。
「木槿先生真是可怜呀!」
「怎麽了吗?」我提高音调,好奇地问。其实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房东太太口中的可怜指的是什麽,不过基於礼貌,还是意思意思关心一下。
「其实呀,木槿先生三个礼拜前才办完他侄女的丧事,木槿先生原本就没有什麽亲人,现在连侄女也走了,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房东太太开始滔滔不绝得跟我述说人渣男的处境有多麽令人同情,他的侄女有多麽乖巧,却年纪轻轻就走了,好可惜云云。
人渣男叫做邱木槿,今年三十岁,未婚,好像是在什麽公司上班之类的,没有记得很清楚。一个月前,人渣男的侄女──许花棠在上学途中发生车祸,送医後不治,办完丧礼後不久,人渣男也因为大量酗酒和营养不良被送进医院躺了几天,上礼拜才刚从医院回来的样子。
现在想起来,我能理解为什麽他昨晚会醉成那副样子,但,要是他每天都这个这样,很快又要进医院了吧!不!搞不好下次会直接进棺材!
房东太太仍在我耳边发表他的长篇大论,不过我实在没心情听。
家里还有好多东西要整理,还有好多东西要买,阳台上还有被人渣男的呕吐物污染的衣服,到底要不要洗?不过那真的很恶心耶……
「……你也知道一个大男人独自生活难免有一点随便,所以就拜托你了!」
房东太太突然握住我的手,让我回过神来。
「嗯?抱歉,你刚刚说什麽?」
「我是说,请你帮忙照顾一下木槿先生。」
「啊?照顾人渣,呃!不是,照顾邱先生?……可是我跟他不是很熟。」有点错愕,房东太太刚刚说了什麽?怎麽会突然拜托我去照顾人渣男?太跳Tone了吧!
「哎呀!也不能说照顾,只要多留意一下他,别让他再做傻事就可以了。」房东太太更用力的握住我的手,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一副不容许我拒绝的样子。
「如果林小姐能帮我这个忙的话,房租我会跟你算便宜一点的,拜托你了。」
「恩……好吧……我尽量……」最後,我还是屈服於房东太太的威严和诱惑之下。
偷偷打了个哈欠,今天去了好多地方,刚才还听完房东太太长达十分钟人渣男主演的悲惨故事,让我有点累了,我最好在躲回被窝里好好睡个觉。
「房东太太,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别叫我房东太太,叫我小菊就可以了。」房东太太露出灿烂的笑容,睿智的双眼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小……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