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女無名 — 10 空蕩的世界在盤旋,無你……無我。

被退婚可谓奇耻大辱,阿宁在外人看来不守妇道的行为举止自然让老爷气的七窍生烟。没法子,毕竟还是亲生的大小姐,最多把人从顾府「请」了出来,关到闺房里闭门思过。

奇的是,当晚房门内竟冒出浓烟火光,艳红的火焰直通阿宁的床铺。当闷热的烧灼和喘不过气的感觉袭来时,早已置身火海。

几名仆人叫的叫跑的跑,等到有人意识到小姐的安危时,竟是人去楼空。

漫天飞舞的火焰飞絮延伸到府邸花圃与石板走道,直到划过整个夜空,彷佛置身太阳之内,染红了一片漆黑、形成亮丽诙谐的灯火。小厮奴婢强着打水,谁也不知突如其来的走水从何而来,姨太太、老爷更是起身察看。

半晌,火势才终於扑灭。

就在老爷下令寻找阿宁之际,官府之人带着一票人马浩浩荡荡的闯进齐府大门,一群人来者不善,此时众人还未搞清楚状况根本不明白官府派人来的目的。

定眼一看,竟是先前受过帮助的熟人吴队长,老爷当是他要来帮忙,也不顾单衣着身,披上棉袄便急着去接待。

岂料,吴队长看也不看,一声令下把一家老小四十几口全都抓起!

众人陷於错愕之中,吴队长原本敦厚老实的模样丝毫不见,那冷冽的眼神就像隐身於後的黄雀,静待螳螂捕蝉。老爷年纪增长,自然什麽场面没见过,只是冷静的问他一句话。

「老吴,你不会背叛我的吧?」

吴队长看向他,身子一僵,竟立刻躲开视线。

见之,老爷似是懂了什麽般,仰天长笑,此时天刚破晓,微弱的日光从屋檐渐渐升起,映照出的影子格外萧条,为齐家下了最凋零的闭幕,呈现无法挽回的破损局面。

这种局面可堪为丢脸,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後捅一刀的错不及防,即使心底已有个底,却仍深受打击。明明什麽都明白都可以理解。

「好,好!抓的好!」笑容瞬逝,分外狰狞,「小心哪,以後我的结局,便是你的临终!」

吴队长任凭他随意谴责也不改脸色,直到身旁的妻妾的制止,老爷的眼神里,透着淡淡绝望……与死寂。

随後队长第二声令下,「齐府当家齐云,涉嫌投放高利贷、造假帐、私贩私盐、港口偷运鸦片等等十项罪行,妻儿仆人全数收押。其余全部财产充公!」

一夜之间,曾叱吒风云的大家居然一夕瓦解,聪明人看的出绝非偶然。骤然,万千种流言蜚语流窜整个南京,有人说是齐家经年树立太多敌人,但最广为流传的,是顾程北怀恨在心,暗中收集证据找机会一举拿下。

如曹雪芹的红楼梦般,贾府从巨富到没落,不过乌飞兔走罢了。今日只是同样一个人时地利所凑成的契机,恰巧烙印在齐府之上。

不过那些皆是後话,三个月後,全南京的目光皆已放在突然出现的齐家么女,阿宁的身上了。

事实上,阿宁在齐府没落过後不到七日便回来了,有几个巷口卖吹饼的依稀记得有位身形极似她的女孩全身包紧,在贴满封条的门口游移。

下一瞬,她两膝跪地,虔诚的叩上三个响头後才黯然离开。

街头巷尾虽都因齐府的罪行感到不耻,如今齐老爷罪证确凿,不知关个猴年马月方才出来,亦或许枪毙了都说不定。可齐家么女是无辜的,况且众人对她非常有好感,虽然不明白她失火时消失的情况,但有一点可信,她欲寻来报仇之人,极可能是近日骤然升官的顾当家。

世上爱看热闹的人很多,尤其是为家人报仇雪恨的更是精彩,众人都很期待顾府接下来的下场,也想知晓凭一弱女子之力能做到何种程度,连想报官说有齐府遗孤在逃的人都打消念头了。

三个月後,阿宁不负众望,的确做了件惊天动地之事。不过非但不是为家人手刃敌人的快事,而是她竟又成了顾程北的未婚妻!

此事一出惊艳全场,街坊邻居譁然不已。

没有人知道顾程北使了何手段让警察不来抓人的;也没人知晓阿宁究竟使了何妙法竟让铁石心肠、不碰女人的顾当家自毁不娶诺言,倾心一片。

难道阿宁不报仇了?还是犯人不是他?

这世道居然连抛妻又破镜重圆的事都有了……

要知道的是,像阿宁这般被悔婚之人是极其丢脸可叹的,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使整件事情蒙上一层浓厚的神秘氛围。也使茶余饭後的人们多了件嚼舌根的话题。

许多人都想知晓事情的始末,最终也仅仅查出阿宁一开始是到顾府隐藏身分成为丫鬟,毕竟她骨子里仍是个斧不能拾、碗不能抬的千金小姐,还是被识破身分。怪的是顾程北非但没有将她撵出去,还将她留於身边叫人伺候,名义上是远方亲戚,实际上的实情众人皆知。

重点放在寄住的几个月後,那日天气异常北放晴,不料是风雨前的宁静。一名在柴房工作之人被程北故敌收买,在庭中举枪射杀,阿宁见状替他挡了一枪。

便是这枪,从此顾当家对她的态度软了几分、关心了几分,在这暧昧的气氛当下,美好年华的男女自然而然转成了爱恋的情愫。说来奇特夸张,可世间男女不都是如此吗?喜不喜欢一念之差,来的快去的快。

便在二人情意相通欲发喜帖且终於明媒正娶时,又一个崁卡在他俩之间,不是别的,便是从七月开始野心勃勃的日军袭来。

婚宴之事暂时抛之脑後,打仗的事却绝非儿戏,任何一点差错便会阴阳相隔。阿宁相当冷静自持,告诉程北国家未平何以为家,等待是为了重聚的日子。

顾程北听闻深知女人家的逞强是看不出来的,为了让她放心,准备好了军队粮食预备隔日启程。

可笑的便是在启程那日,乌云笼罩整片天,几只乌鸦哑哑在窗口叫着,南风吹在窗口上泛着湿气。明显不祥之兆。

叩叩两声呼唤,顾程北应声开门,进来的是阿宁,手里捧着碗热汤,嫣然一笑,似在邀请他的品嚐。

程北看着眼前将来的娇妻笑容,心情大好,带着一丝无法察觉的笑意将甜汤一饮而尽。

岂料,不消一炷香之时,头部开始异样的发晕,苦撑了许久,应声倒地。喉间腥色液体快速逆流,从口中流淌而出,暗紫色泽的混浊迅速从肩头漫延,晕开整件军服。

为中剧毒之态。

腹部犹如滚烫的热油在之间来回川烫,痛到脑部已无权力思考。双眸不认输的摊开,一条极细的缝隙中,看见自己躺在地上双手紧绷,阿宁接近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他已听不见。

很快的张队长开门而入,见状,竟让人将阿宁架起,程北想阻止却动弹不得,青筋一条条从眉间爆出,只因想努力说出一句:「不是她。」他相信,不是她……

不料身体已没有任何能动之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难过的崩溃痛哭,不管如何挣扎都没有人相信。

猛然,想起自己当初无心的誓言。

「我顾程北的妻子永远不会是你。」

昏厥,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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