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风尘仆仆,风沙肆意,猛烈的烈日不知何时才会结束,如今,一名女子不顾撞上他人,在街上奔驰快步,风从编成束的辫子缝隙中穿梭,缎带起舞飞扬,犹如她急啸而过的坚定。
不远处便可看见几台棕色轿车停在巷口,下一瞬黑色汽车带头,便在丫头面前呼啸而过,阳光眨的刺眼,就连余影,也舍不得让她看见。
踏步的倩影稍稍停摆,她不自觉的轻吐轻吸,紊乱的气息甫经调整,已拉住一人启口询问。
「为什麽他们要抓走孩子们?他们是谁?有什麽目的?能不能回来!」慌张的神情写满脸上,劈头便问了好几个问题,惹的摆摊的大叔稍嫌不快,迳自摆起他的水果摊子,过了半晌才回答。
抬眼,开始便是一阵轻叹,「姑娘,这事你还是蒙管了,就算那些孩子是你亲人。」望向已无人群起观看的棚户区巷口,「那些孩子是军长带走的,说是府上缺人做杂工,现在南京的人能跑就跑,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谁还想冒生命危险去军长府上?主子还是个冷峻阴骘谁得罪他便活不过明日的顾军长。」
「你说的是……顾程北?」知晓不是日本人所为後松了口气,心里却陷入另一股忧患。
「南京除了他还能有谁与日本人关系密切?」摊贩足足叹了好几口气,见丫头沉默不语,於是缓缓离开。
丫头紧握双手,指甲都差点刺进肉里,疼的放了开。
「他可不好对付啊……」面带忧容,抿唇。
她转过身轻跑向小鬼们的住处,想当然尔,是没人的,垂眸,身子靠向稻草这桩天然屏障上头。孩子会怪她没及时救他们吗?如若刚才追上那几辆车是否会成功?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近日街上多出许多身穿和服的女士和武士,不只丫头,其他百姓自也看不惯,只要他们接近,都自动往外移。
不知为何此时身子格外疲累沉重,一步步好似消耗全身的体力,略显憔悴,她曾想过,假使她可以再冷血一点,冷峻一些,或许她真的可以放下人命,迳自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惜,在她成为锁喉鬼使时,早已离安宁的日子远去。
抬眸,金黄的色泽撒满整片街道,丫头的影子被拉的不知何处,萧而迷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有听说吗?南京的那个杀手,好恐怖!」
擦身而过的两名日籍妇女口音特殊,华服金饰,交谈的内容使她停了下来。
「当然啦!那种杀人犯应该抓去枪毙才是。」
「杀了那麽多人,死有余辜。」
丫头蹙眉,侧过身来紧盯着远去的狭影,怒火中烧。
愀然变色的面容旁人看了都不敢靠近,她拳头握至涨红,甚至都有些血丝了,她不明白,她杀的都是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坏蛋,为什麽那麽人要抵制她!?
难道要放任那些小人强抢民女危害社会吗!还是,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管这些事……她一开始便是错的?
丫头压抑的情绪略过激动,待她松开她的双手时,已流出鲜红的色彩。她苦笑了声,没人懂她的心酸啊……垂眸,一股冲劲直冲脑门,拉起她扬首而望向艳红夕阳。
「从今日起,谁也无法阻挡我的决心,他们不信,我便做给他们看,赌上锁喉鬼使之名。」
_
待丫头一脚踏进斑驳的门槛时,为内老旧的时钟正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上方的小窗敞开跳出一只小巧玲珑布谷鸟模型肆意轻喊声响。
丫头睫毛一眨,轻叹声,刘婆已在桌前迳自等着她,彷佛她早已知晓她会回来似的。丫头不喜这种被看穿的感受,碍於她曾是情报员,不得不低头。
她坐於婆婆对面,像赌气般谁也不开口,丫头也的确不太服气,那麽容易便被一人看的死死谁欢喜?
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丫头内心不知别扭了几回,婆婆手里的报纸也不知翻过几次,两人正会心知意的在闹脾气。婆婆倒是不怒,嘴角笑意浅显,不停翻阅报纸,等待某人的妥协。
「不是日本人。」
丫头最终还是压下气来了,噘嘴暗道。
刘婆没有正面回应,笑容却更深,「你什麽都好,就是倔脾气。」昂首,将报纸搁置一旁,「不服输也要有个限制,退一步海阔天空。」
对方蹙眉回应,「这不是回来了……」咕哝了声,脸色忽然认真了分,身子往桌上依靠。
「是顾程北。」
此话一出,刘婆手里的茶杯明显轻颤了下,开始沉默不语,过一炷香後才缓缓回之,「回来前可否见顾府上有张徵工告示?」
「有,徵府邸婢女小厮。」
「那就对了。」见丫头满脸疑惑,解释道:「都张罗旗鼓把孩子们带走了,自然得贴张告示证明。一来服众,二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丫头恍然大悟,「增加自己的势力,培养特务……」蹙眉,仍是不解,「如今军阀散乱难以整合,培养人手自是情理之中。可为何多了孩子们?」
闻言,婆婆也百思不得其解,「事情原因我也想不透。」茫然间,刘婆对她说道:「明日,你去应徵。」
「啊!?」突然的结论令她茫了,「可我不想……」成为他人借刀杀人的工具啊……
「放心,我有法子。明天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装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