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秘密,你会守住吗?向我发誓。你这次会守住。
要是告诉你,我相信你会守住。毕竟你以性命发誓了,不是吗?
但是大家都会说出来.....没有人能够真正保密,最好把它锁进口袋,把秘密带进棺材里。
两个人可以共守秘密的,对吧?
只要其中一个人死去。
第一次看见那个男孩是在酷热的暑夏,他穿着件露出肩膀的浅蓝上衣,肌肤在朝阳下闪闪发光,明亮的眼珠在眼镜下闪烁慧黠的光芒。也许是来度假的?之前没有看过他。
多麽好看的人,我心想。
我和最好的朋友Katherine正在荡秋千,各拿着支冰淇淋。我的是香浓瑞士巧克力,她的是双层优格薄荷。
他抱着冲浪板走过,水滴从他衣裳滴落,初次对一个人感到好奇,我忍不住看着他的背影隐没在大道尽头。
「你迷上他了?Alison?」Katherine问。文静的她身上总带着种祥和的气质,她微微一笑,看破一切的眼神带着老成稳重。
「你又知道了。」
「我又知道了。」她问到,「又一个小秘密,对吧?」
「你懂我,姊妹。」我轻轻撞了下她的腰部,她咯咯笑着,故意装出重伤的样子。
「啊啊啊~我被打了~好痛喔~~~」
「哈哈哈!」我们相视而笑,手拉着手笑闹的奔跑过翠绿的草皮。
多麽美好的假期。
我期待能再见到他,那着魔般的感觉,我想,也许是书上说的恋爱吧。
Katherine说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我帮你去问他的喜好跟名字。」她拍拍单薄的胸腑,打包票说到。
那时的我们都才刚入青春期,情窦初开的我对这未知的情感有些无措,便接受了她的好意。
我们就跟之前一样在公园的秋千那等着,男孩同一时间的抱着板子经过,不过上衣换成了件较深的紫色。
她走了过去,还不忘回过头对我比了个不用担心的手势。她向那男孩说了几句,忽然向我指了指,男孩望向我,俊美的脸庞眉毛微挑,我感觉脸庞瞬间烫得彷佛可以煮蛋,想也不想的便跳下还在晃动的座椅,往冰淇淋小贩的摊车跑去。
我买了支冰淇淋,跟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快要傍晚她才回来,一股脑地告诉我关於那男孩的事情。
他是个混血儿,因为连假跟着家人来到这里观光。兴趣是冲浪,不排斥合唱团的活动,最喜欢的颜色是紫色,喜欢的花是铃兰。重点就是,他没有女朋友。
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的抱紧我的好友。想到这是件十分严肃的事情,我和她打了勾勾,约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跟男孩要到了信箱,我小心的收在母亲生日送我的化妆盒,一直看着,但始终不敢寄信给他。
为了犒赏Katherine,我请她吃了冰淇淋,一人一半。
可惜的是,不知道男孩喜欢哪种口味。不然,说不准可以藉由冰淇淋打开话题呢。
我听说男孩要离开,买了束与他气质相衬的铃兰,胆怯的去找他。
他背对着我坐在树荫底下。我通红着脸想靠过去,却看到她。
我最要好的朋友坐在他旁边,笑得好灿烂。
跟以往不同的笑容,真诚而毫无顾虑的笑脸。
Katherine好像说了什麽,让他笑了出来。那温柔的凝视与笑声将我的心脏绞碎,我後退了几步,明白了那股没由来的疼痛从何而来。
忌妒,他看着她神情中的迷恋刺痛着我,使我的理智不复存在。
我用跑的把鲜花随手摔进路旁的垃圾桶,回家吃了整桶的冰淇淋,冻得脑袋生疼。
我告诉她我的秘密,她保守了,却也背叛了我。
隔天她笑着来找我,很幸福的样子,我没多说任何话。
我在她置物柜里放了个图钉,当她开门时,只会被扎到一个小洞。
小小的警告,毕竟每个人都有能改变的机会,对吧?
那整周她都包着个OK绷,不能碰水。医生告诉她有点铁锈感染,帮她打了针破伤风,要她小心注意。
几年过去了,我们的友谊还在持续。
她恋爱了,不用问,看她的表情便知道。
我换过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却总是不持久,我感到厌烦。乾脆积极参与各个社团活动,没想到做出了不错的绩效,在学校逐渐的打出名号。
我爱上了那种感觉,被视作为明星,捧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始终保持喜欢阅读的习惯,每天都窝在图书馆。长长的头发垂在脸颊边,煞是好看,带着种沉稳迷人的风貌。
当放学时,我总会去找她,一起回家。
我们向彼此倾吐小秘密、谈天,我们总很有默契的不提及对方的恋情进展。那像是一个界线,不再能够跨越的界线。
我很清楚早该放弃那种幼稚的眷恋了,但总是有种不甘心的感觉。
她在某一天忽然失去了那种美丽的神采,变得寡言冷漠。我有些摸不着头绪,只能不去刻意多加追问。
我对於那男孩的情感,直到在报纸上看见那名杀手的报导才逐渐转趋淡漠。
老实说,我平时不怎麽关注新闻的。就只有那天,我在等待厨娘烹调早餐的时候,感到无聊顺手翻了下。
头条是极为耸动的标题,以血红的颜色构成,吸引读者目光,底下是张撷取了电脑萤幕的图片。
白色的数码占据了画面,正中央是只侧着身躯的鲨鱼剪影。
SharktheHacker。那个从此改变我人生走向的名字闯入我的视野之中。
这次发生的案件是在大学夜校,整个自习的班级惨遭屠杀殆尽。手法是一贯的囚笼手法。
将所有能与外界通联的系统彻底毁坏,以玩弄的方式折磨至死。
搭配的摄像即使打上了马赛克,仍旧足以使人遭到长久的噩梦缠身。
看到这,我应该要感到厌恶的,却忍不住继续阅读了下去。
旁边列出了张表格,是到目前为止能确认与无法确认的事发案件,下一页则是许多都市传说的人物。有的已经年代久远、有的下落不明、有的被逮捕归案;有的是人、有的非人,共通点就是,他们都杀过人,都曾使社会陷入混乱的漩涡之中。
我翻回了头版,专注地凝视的那张图片。连我都无法理解的,我抽下那页纸张收进口袋,在厨娘转身问我要喝些什麽的刹那。
从那天开始,我便疯狂地四处蒐集着有关杀手的情报。
怎麽说呢?那不是恋爱的感觉,也并非崇拜。那图腾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驱使我去寻找他做过的事情。明明并不知道他的性别,但我总觉得,他是男性。
网路、旧报纸、书籍、文章。我将之整理成册,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关於他的消息。新闻下载进专属的随身碟,网路资讯列印装订。我在房间里贴满了那张图腾,自从我爸爸接下了某个与企业合作的都更案後,便从未再到过我房里。仆人也清楚我的个性,不会擅自的闯入。
这对於我而言,绝对是件好事。
即使清楚这是种病态的情感,我仍然无法自拔。
很可笑,也很可悲。
可能是在学校太过出名了,有些人开始有意无意找我的碴。
一开始我是习惯忽略的,但接着,我终於发现不对劲。那些人暗地里的小动作越来越明显,逐渐频繁,但没有证据,我也无法向老师禀报。我变得易怒、暴躁、无法控制情绪,待在学校对於我而言成了折磨。
我清楚那些人的忌妒,就如同当时的我和Katherine。虽然理由不尽相同,根本的情绪还是一模一样。正当我为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些麻烦而头疼时,那个学长主动向我搭话。
他平常在学校里并不显眼,属於中立的人。他的大胆使我吃惊,我是说,毕竟很少有男性会像我搭话,我不否认会有人追求我,但那当然是极少数。
学长告诉我,想要让那些没有能力又喜欢乱吠的人闭嘴,并不一定要弄脏自己的双手。
只要一点利益,与极大的控制。便可以掌控所有。
也许那时的我也已经濒临崩溃边缘,所以便接受了他的建议。
分工的进度迅速的拍板定案,由学长负责带东西来学校,而我则利用我的名声,寻找客源,并拉拢人手,逐渐壮大。偶尔我也会帮忙学长包装,只要准备好纸袋,再将粉末用特殊纸张卷成细长状,外层以便条纸盒包裹,便可交货。我与学长说好利益七三分,虽然对我而言有些吃亏,不过毕竟调货的负责人是他,我也无话可说。
那些当然只是台面下的交易,归功於网路的发达。只要稍微查一下,很多人都会将自己的心事死命往虚拟的世界堆积,毫无隐私可言。只要趁虚而入,加上甜言蜜语,要建立属於自己的小小王国根本易如反掌。
我个人偶尔会用一些,不过那种麻痹感实在令人无法专心,很容易被识破。学长本身也不使用,常常要求订购的人们必须自己承担後果。尤其是在考试期间,不知是被谁吹捧,有的人认为只要使用便能获得好成绩,订购量便会突飞猛进,生意起起落落,绝对维持着某个平衡点。
有次学长问我,会不会因此感到良心不安?我耸耸肩膀,直接回给他一枚中指。
有良心道德的话,我早就不会坐在这里。而是去当修女了。
学长不可置否的哼气,转过去继续清点隔天要交付的货品,之後,不再提起这个问题。
我没有告诉他,每当我看见那些无法购买的瘾君子疯癫的神情,那涣散的眼珠、抽蓄的肢体。总会使我累积的压力消去,感到恶意般的畅快。尤其是搞小动作的败犬们,他们的哀求犹如天籁,丑陋下贱的嘴脸使我总是扬起微笑。
不过,何必呢?我们也只是利益上的关系罢了。没有必要留任何多余的把柄给对方。
也是大概从那个时候,我被称为魔女。
以痛苦为乐、操纵他人美梦的,毒之魔女。
Katherine告诉我,我必须停止。
在某天,她毫无预警的闯入我房间,身後跟着畏怯的仆人。这麽说道。
我记得那时正在准备纸\'张,准备打包药品。在门打开的刹那,我将之通通扫进抽屉掩藏。
你是甚麽时候变得如此残酷.......?Alison?她问我。
为什麽你要贩卖毒品,跟那些危险的人互动?
她哽咽着,悲伤的望着我。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是甚麽改变了你?
她恳求的看着我。我脑海却只剩下,她为什麽会知道,以及父亲是否知道这件事情。
有谁泄漏了秘密?有谁露出马脚?有谁背叛了?
我不想搞懂,也不愿意明白。
要是告诉你,我相信你会守住。毕竟你以性命发誓了,不是吗?
但是大家都会说出来.....没有人能够真正保密,最好把它锁进口袋,把秘密带进棺材里。
两个人可以共守秘密的,对吧?
只要其中一个人死去。
她知道了我的秘密,一个能使我在学校身败名裂的秘密。我几乎能想像到若让其他人知道,那些闲言闲语会是多麽刺耳的折磨。
我的家人,他们绝对无法理解我,他们一定会阻止我的行为。这些秘密的曝光会使我身败名裂,只因为我将会继承他们的地位,必须保持着完美无瑕。
我只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彻底颠覆我往後生活重心的决定。
我将她赶出家里,勒令其他人永远不准放她进来家中,我央求父亲撤换掉那名带她进屋的仆从。我刻意装作受害者的模样,联合学校的同学伤害她。
她知道了我的小秘密。我的秘密。
从小从商的父母便教导我,若是把柄被别人掌握,必定要趁早将之击垮。
就算是枕边人,何况是朋友?
所以,我这麽做是正确的。
她抢了我的男友。尽管我跟那男孩从未交往过。
她跟她愚蠢的家人,使我父亲所接手的案子变得十分棘手。尽管我明明应该站在她身边,因为只有我清楚那栋老屋对於他家族的份量。
她是个妓女、她是只摇尾乞怜的狗、她是个怪胎、她、她、她、她。
也许是有趣,也许是无趣。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毫无逻辑的游戏之中。
每天就是重复着猎人与猎物的追捕游戏。我总是作壁上观,微笑的看着昔日的朋友逐渐像个娃娃般毁坏、痛苦。
刚被欺负时,当她看见我站在一边时,瞪大眼珠的悲惨面孔令我难以忘怀。
她看着我的眼神,彷佛是在控诉着。指责着我的背叛。
我视而不见,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掩着嘴,无声地对她做出口型。
没有一个人可以守住秘密,所有人都会说出来。
所以。要两个人保守一个秘密。
只要我们其中一个人死去就好了,呢。
我优雅的微笑着,她深褐色的瞳眸倒映着我的面容,满足而阴森的面容。遗传自母亲血统的红发在我身後飘荡,犹如跳跃的火焰。
犹如魔女一般。
我用曾经加入过歌唱班的高亢语气嘲讽着,在她发丝被我扯落的刹那。
发誓你会守住秘密......吾友。
简讯的叮咚声唤回我的神智,将我从游离的空间拉回。
清一色暗紫色调的房间,床头柜放置满白色的蜡烛,微弱的火光曾为房内唯一的光源,将镜面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我摸索的打开手机。是以前朋友的邀请,我花了段时间,才想起他曾经和我跟Katherine常走在一块,但在小学前,便因为搬家转学,再也没有联络过。
信里前段大部分都是在说为什麽迟迟没找我们,零零总总都是理由。直到最後几句才说到重点,就是他在连续假期时会回来旧家,邀请我和Katherine:两个幼时最好的玩伴,一起去玩玩。
想当然尔,我删掉了这封愚蠢的简讯。不过也是因为这个简讯,才让我有了之後的灵感。
在连假前有一场期末舞会,可算是学校给学生们为数不多的福利之一。如果我能善用这次机会......
仆人敲门着,提醒我该下楼吃饭。当我开门时,她那惊骇的脸孔才让我唇边扭曲的笑意勉强收敛。
哼着小曲,把玩着脖子上的项链。我犹如虔诚的教徒般在上头印下一吻。
我绝不让任何人动摇我的地位,我的所爱。
谁都别想。
即使,都只是毫无意义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