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其实,何辛竭喜欢写字,不管是多简单的字、多难的字都喜欢——这麽说也许比较恰当,她一开始最讨厌写字才对。
那为什麽又突然爱上呢?因为,她开始学会写日记,大概是从国中那时候开始,她习惯了「等一下」这个麻烦词语之後,她才认真的开始写起了很多很多的字。
记录着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记录着每天每天跟妈妈聊天的对话、记录着每一次袁书哲包容自己坏脾气的时刻。
何辛竭其实不笨,真的不笨,只是懒了点。
「等一下」这句话就像是慢性毒品,起初会让你感到内疚,心里总有一点畏惧着会让其他人等待太久,而有损自己的名誉或是信用,可渐渐的上瘾後,就像长时间吸着毒品,整个人轻飘飘地活在异世界的天堂,毕竟……完全不必去思考是否真的有人在等你。
何辛竭不笨,知道这是个坏习惯,可她不认为这种坏习惯有什麽坏伤害到人或是出什麽意外的可能,因此便这麽一直放纵着自己。倘若真要说不好,那就是懒人经常拿来当藉口这点很不好罢了。
走在车水马龙的路上,何辛竭时常会听见很多车子按喇叭或是警车鸣笛的声音,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些东西都能轻易地走她的思绪,恍惚的联想着这个问题——会不会有人就连受伤、命在旦夕的时刻,也会因为懒得开刀、懒得被救治而说着「等一下」呢?
一辆卡车蓦然紧急按着连环喇叭,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即时将何辛竭圈入怀内,她尚属於一脸茫然的状态,不晓得发生了什麽事情,视线始终停留在方才自己所站之处,耳畔传来司机冲着她骂三字经的粗旷嗓音──原来在新闻上所见的那些车祸事故,发生的时间居然都是如此飞速、短暂,眨眼间自己就可能躺在地上遭到辗毙。
真的是……太可怕了。
那双自将她拉入怀中就一直没有收回的手,逐渐加重力道把她紧紧圈着,甚至怕她随时都会逃跑似的捏着她的肩头,让她疼得哀号了声,抄起小拳头打在他的胸膛上。
「很痛。」感受到抱着自己的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即便不必刻意抬首察看,亦能知晓这人是谁。
袁书哲瞪了她一眼,方才在意外的瞬间要他没有将何辛竭给及时跩过来,那麽现在他恐怕就只能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了,他连想都不敢想像这种画面,瞧见女友泰然自若的样子,他心底不禁钻上一把无名火,拥着她到旁边比较没人的地方,方松开她,耐着性子,咬紧牙根道:「你还知道痛?如果刚刚发生意外怎麽办?为什麽连走路都可以这麽不小心?」
何辛竭一愣,撇撇嘴,自喃着:「才不会这麽容易发生意外呢!」
袁书哲又瞪了她一眼,何辛竭悻悻然的噘嘴,闹脾气的不等男友便转身直接迈步往学校的方向走,後者满脸无奈,默默地跟上去,牵起她的手,避免女友又像刚刚那样恍神。
返回何家,何妈一看见自家女儿回来,便匆忙地喊她快去准备一下,因为晚点带他们这两孩子跟袁爸、袁妈一同到山上看夜景,听说今天晚上是难得一见的流星雨,得尽早上山抢位置,否则好地方被抢先可就糟糕了。
为了能节省时间,袁书哲特地带了替换衣服过来,跟何妈借了浴室便先去准备,洗澡前还特别亲眼看着何辛竭回房间、进浴室,就怕她又跟何妈说了等一下,结果就去跟周公下棋。
约莫过了五分钟,袁书哲洗完澡上楼找何辛竭,甫推开门,就听见从浴室传来水声,看样子她刚刚不晓得又在做什麽,才会拖到现在还在浴室里头。
将随身包给放到床上,袁书哲默默地走到何辛竭贴在墙上提醒着自己每天能说「等一下」的表格前看着,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那些次数渐渐减少,袁书哲只觉得一阵欣慰,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墙面,总有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他不禁感叹着,其实何辛竭一点都不笨,只是懒了点。
恰巧女友洗好澡从浴室走出来,穿着长板条纹衣,湿漉漉的头发被毛巾包裹着,看见男友出现在房内,眼睛微微露出讶异的神情。
袁书哲拍拍梳妆台的椅子,示意何辛竭坐过来,随後自柜子拿出吹风机,熟练地在毛巾下先安抚着她的头皮,接着小心地抹了护发油,手劲始终保持不变,就怕一个手残太大力去拉扯到何辛竭的头发,旋即拿起吹风机,在嗡嗡嗡的风声中替她将湿头发给吹乾、吹顺。
「书哲。」何辛竭在袁书哲收拾着吹风机时坐在床缘,边把自己需要带的东西放入袁书哲的随身包内,边叫着他的名字。
袁书哲卷好吹风机的线,转头看着她。「怎?」
何辛竭放好东西,嘻嘻笑着走到男友面前,双手围着他的颈子,道:「我好像知道为什麽没办法对你说『等一下』了耶!」
袁书哲挑眉,问:「那你说说,为什麽?」
「因为我不想让你等。」
看着何辛竭微微嘟起的嘴唇,袁书哲想都不想的凑上去咬住她的唇瓣,慢慢转为舔舐……。
「咳咳,那个齁,其实我只是想上来问你们准备好了没啦!可是这样看起来感觉你们还没好。」
属於他们的小空间硬是被第三者介入,两人尴尬得连忙分开假装没事,何妈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好了,快下来,你袁叔他们已经在外面等了,别让他们等太久。」
「好啦,我们等一下就下去。」何辛竭轻拍脸颊,试图压下脸上的微微涌起的热度,袁书哲则是轻笑的拿起随身包。
望着何妈下楼的背影,何辛竭不禁叹口气。「这麽大好的气氛啊,都被我妈搞坏了。」
袁书哲忍不住大笑,轻吻着女友的发,安抚道:「没关系啦,又不是没亲过。好啦,我们快下去,别让我爸他们等太久。」
「好……啊,不对,你先下去。」何辛竭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不待男友开口,就将他给赶出房外。「书哲,你先过去找我妈他们,我找个东西,很快就过去找你们了。」
「好吧,那你快点啊!」何辛竭将耳朵贴在门上,确认袁书哲的脚步声离开後,这才匆匆地自枕头下拿出一本厚重的日记,今天可是她跟袁书哲交往的十周年的纪念日,袁书哲从不知道她会写日记,所以啊,她想要把这个大惊喜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