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疾行,转瞬间千百里。
当她定了神,眼前是两年前的景物,只是多了栋小屋。
「两年前,你我就在这儿下棋。」男子退了一步看她,「姚福姑?顾芙遥?有意思!」
顾芙遥摘下凤冠甩在地上,「我孤身在外,本就不应以真名闯荡。这里是……雾西山?你不是月南山的心月狐?」
「没人说我生在月南山,就该长在月南山。」他指向紫竹小屋,「这房给你用,我不会伤你,你别跑。」
她想了想,那场婚礼短期内是成不了,这也罢,反倒顺了她的心意。
「挟持我就为了引我爷爷来?以你修为伤不了他的。」
「我知道。」他说道,「我只是赌一赌,看他会不会为了最亲爱的孙女将命奉上。以道人的能耐,能找到这里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你这一赌,输的是自己的命。」
「未必!但是即使是又如何?」他不在乎的笑笑。
顾芙遥想到身上绊手绊脚的服饰,捡起了令她很难受的凤冠。
「你帮我下山用这上头的珠饰换几件寻常人家姑娘的衣衫来好吗?我这样穿着不舒服。」
他望着她身上的喜服。「我给你变一件……」
「不要!」她一口拒绝,「我不用任何法术变出来的东西。」
他无奈,只好答应。
「我下山一趟,你别使心计逃走,这座山林我比你熟。」
「行!」她听话的在屋外大石上坐下。
一刻钟後男子抱了衣衫从山下飞遁回,屋里屋外哪里还有顾芙遥的身影。
逃了?他看着空荡荡的一片琼林,其实要去找很容易,但是不知道怎麽着,他心里几种滋味混合在一起,说不上是什麽感受?
没多久,他竟然听见轻盈盈的脚步声。回身一看,是火红色的她。
「这麽快?」寻了山泉净脸的她,素净着一张晶莹水亮的脸庞回来。
「我以为你逃了。」
接下衣服,顾芙遥头也不抬的道。「我说过不会的。」
「人类不可以相信。」
她仰起脸蛋,一双水眸里的澄净不输他。「山精鬼魅就可以相信?」
「比起人类来,算是可以。」
「但是通常没等到相信那一句话,人类就被吃掉了。对不对?」顾芙遥进了屋换衣,再出来时没了红衣的冶艳,却有着夺目的清纯娇美。
「管我吃管我住,我就待在这里。」她从屋内拿出一盘棋,「我们来下棋,你输了,就给我吹首曲儿。」
「那你输了呢?」男子接过棋盘在大石上坐下。
「我什麽也不会,那麽,我输了你也帮我吹首曲儿。」她还是一样,不愿碰那白子。
男子只是撇嘴笑,没说什麽。
当下到第二盘棋时,黑幕降临,今夜的月色很亮,只是不如往常温和莹润,而是白中带着惨澹,远远看又似泛着青、带着黄、晕着灰……将整片密林映照的更加幽冥。
「你猜猜我们的和局会到第几盘?」
「这不好,遇见了个棋艺相当的;这也好,不用吹笛了。」月光下,男子瞧见她的脸蛋,五官很细致精雅,尤其是一双水亮眼眸,像是盈满了笑意与纯净,谁也无法亵渎。「你的心乱了,这局必输。」
顾芙遥持子落盘,暗夜中的光辉使得对方手上的白子纹路更加明显,「输了也无妨,还是你要吹笛的。」
夜益深,一曲音律响彻了天地。
伴随着飘飘缓缓的旋律,草丛间的绿光一点一点的飞起,林很闇,朦胧的光芒燃不了视野,微弱残亮的飞升落下,漫无目的的缭绕在四方。
小屋近泉,萤绿色无边无际的弥漫,挥不去赶不走,想离开,却又被缠绕游移,绵眷着另一方的紫竹,只余哀凄。
「不好看吗?」男子停下了笛声。
「留恋人世的死者,灵魂会化为萤火虫徘徊游荡。这样的话,你说好看吗?」顾芙遥转向看着他,「欸!别停下。」
旋律又起,曲声是淡淡的孤寂,轻轻的无奈。
顾芙遥望着他的侧脸,他的表情沉静。她想,他懂人世间的情感吗?要不然吹奏出的曲音,为什麽是凡人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