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已退,但身体依然沈重不堪,我已把房内的窗帘拉上,但光线仍从布料的缝隙中透出,看着地上摇晃的光影,我想起当日和泠风在树林中的情景。
***
风吹晃了整片竹林,月光透过竹叶,竹影轻晃,一片竹烟波月,景致甚美。
「你会去找回自己失去的过往吗?」我接过泠风递过来的茶,抬头望向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泠风维持一贯的沈默,轻轻地啜了一口茶。
我本就不期待泠风做任何的回应,将鼻尖凑近杯缘,茶叶的清香温柔的扩散。
泠风茶如其人,初嚐带着茶叶的苦涩,可再细嚐,最後留在口中的却是一股淡淡的温润。而泠风也是如此,初识他时,隐隐觉得他背负了太多无法诉诸的痛苦,而这些造就他成为一个将自己置身事外、处事淡泊的人。可在与他相处後,便发现泠风并不如自己所想的冷漠如冰,他喜怒不形於色,可在那极力隐藏的深处仍保有他生而为人最初的柔情。
「失去的东西,本就不该一再执着。」泠风面不改色的说道,视线停在地上摇曳的竹影。他顿了一下,「执念⋯⋯」
我看着泠风,银色的月光透过竹叶洒落在他俊秀的脸庞,眉宇间锁着抑郁,但在转瞬间便恢复一如既往的清冷。
「毫无意义。」泠风冰冷且果决地说道。
***
我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摸摸自己的额头,似乎又开始烧了。
我重新将自己全身埋进被子,隔绝外头的冷空气,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般呼吸困难。在昏沉之际,我彷佛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触上我的额,那是一只骨感的手、单薄又冰凉。
「水⋯⋯」我抿抿乾涩的唇瓣。
他撑起我的身子,将水杯凑近我的唇边,我就像乾旱的土地,急迫地吸取水分。
「慢些。」
恍惚中,我看见了一抹淡雅的水色衣衫。
「泠风⋯⋯」
「嗯?」
「快走⋯⋯」我抓住那只端着水杯的手,勉强从热痛的喉咙挤出字句。模糊的视线中,泠风轻轻的用指尖滑过我眼角的湿润。
「别说话了。」他用手掌覆上我的眼,「休息。」
在冰凉的黑暗中,我思绪纷乱。
泠风可是朝廷指名的钦犯,如何可能进到大狱却平安无事?
「我叫你快走!」我用尽力气大吼,可到嘴边的却只剩无力的气音。
「涟。」泠风唤了我的名字。
他在叫谁?
我睁开酸涩的眼睛,试图在昏暗中辨认对方的容貌。
渐渐清晰的视线中,浮现的是绫枫担忧和无措的脸,一旁的柜子还放着水杯和冰袋。
「是你啊⋯⋯」我朝绫枫牵起一抹笑,但随後将视线移开。
「嗯,是我。」绫枫摸摸我的头发,「作梦了吗?」
我点点头,转头看着绫枫。我最喜欢绫枫那暖如朝阳的笑,彷佛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他永远都让我感到安心、永远都无私的敞开他的怀抱迎接我。
我爱他,很爱他。
可为什麽,在看到他时,一种心痛的失落却自心中晕染开来?
***
在那场大病之後,我的状况急转直下。
我出现嗜睡和失眠并存的情况,可就算我睡得再多、时间再长,大病初癒之後就再也没有回到那个梦境。
可我总会在睡前迷蒙的短暂片刻,看见那熟悉的水色衣衫,闻到四周飘散的煎药气味,彷佛我又重回梦境树林中的小屋。但当我开口说话,或是试图将周围看清楚时,却又是现实世界。
或许玄凛真逃不过此劫,因此没有我再回去的理由。
更或许,一切只是场梦,烟消云散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