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昨日種種 — 01海薇

1.海薇

这个夏天,哈特曼一家六口,一位父亲一位母亲还有四位孩子,无声无息的般来了这个小镇。正常不过了,但身为牧师的爸爸告诉自己:那是恶魔的一家人。一开始听到如此时海薇觉得很疑惑,毕竟爸爸是个与耶和华最接近的男人。生而在世,她从来没有听过爸爸任意的批评别人。

「爸比,为什麽他们是罪恶?」蝉鸣的陪衬下,在一个美好的夏日午後,父女两人在教堂前的凉亭谈天说地,讨论着一些人生的哲学。这是她每个星期最期待的时间。少女用那纤细的双手撑住脸颊,问完这句话的同时,她哼起了一首小调,等待父亲的答案。

「等你长大一点,自然就会明白了。」牧师先生露出了个温暖的笑容,似乎刻意的想避开这个问题,他抚摸了胸前的十字架,闭起了双眼:「但不需要忧心,因为上帝自然会去净化那些枯萎的心灵,祂就是这样的伟大。」

「我已经十六岁了呢。不是小孩子了。」她噘起嘴,啜饮了一口蜂蜜,将眼光放到母亲及兄长的身上,他们母子俩也优闲的享受着这个美好的时刻,兄长正在花园里头照顾着花朵,母亲则在一旁翻阅着圣经,看起来宛如神圣的玛丽亚。每次看见家人的笑容,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内森一家,是被小镇公认的圣人。

一家四口,如同上帝的亲生儿女般的那样圣洁。其实海薇对神圣这个词汇并不是

那样的理解。她只知道,神圣应该接近於与上帝亲密。既然如此,上帝是珍爱每个人的,那每个人都是神圣的嘛!

「但在爸爸的眼里,你永远都是我长不大的宝贝。」

听到这句话的海薇,眼眶突然红了起来。这是句多麽肉麻的话语,但今天的她,异常的感性,但明明夏天就不是一个沧桑的季节。她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吃错了什麽药。试图将自己的泪水隐藏起来,但还是被牧师先生察觉了。

「发生什麽事了,海薇?」那沙哑且不失温柔的嗓音透过薰风传到了海薇的耳畔里,但因为这份温柔,让她更加的难过。

一切都是如此平凡的美好,但就是因为过於幸福,她畏惧着这份上天所赐予的礼物离开。过於幸福。女孩惧怕着有一天这些东西会被他人硬深深的夺走。这样似乎有那麽的一点杞人忧天。但此时,她有种幸福就要离她而去的预感。

「…没什麽,抱歉爸爸…」她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好已恢复自己素乱的情绪,过了几秒後,才开口道出自己的心事:「只是因为太幸福了,而我深怕着有一天这些会消逝,在不知不觉下…所以觉得有些难过。」

因为担忧会溜走自己所拥有的事物,而流泪的海薇,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且美丽。如同一朵在沙漠里盛开的黑玫瑰。高雅,但同时又惹人怜惜。

「不会的,我们会永远如同现在一般。」牧师说:「海薇,记住爸爸说的话。」

「千万不要和哈特曼一家有所接触。」

或许是这麽一句话,造就了接下来的悲剧。

一直以来,海薇一直忍着内心的冲动,那股好奇心一直在脑海里作祟着,趋使他去好好的搞清楚哈特曼一家到底有着怎麽样的秘密。但因为又害怕着自己这样的举动会破坏一切的和平。她一直按捺着自己的慾望,那股探索无法了解的人、事、物的本能。

为了满足那微小的好奇心,选了一天的下午,偷偷摸摸的跑到了哈特曼一家位於闹区的别墅,她看到了外表亮丽的哈特曼夫妇,心里想着为甚麽这样的人是恶魔呢?蹑手蹑脚的从窗外窥看了他们一家,可能是因为遗传什麽的吧,家里的四位孩子也都具有吸引人的气质及外貌,全家六口都拥有着淡色的金发以及好看的蓝色眼眸。

少女的视线被一位年龄大约十九岁上下的少年那迷人的笑容给夺走了。他那时正对着比他矮一颗头的男孩微笑着,那应该是他弟弟,他一手拿起身旁的小提琴,美好如瀑布般的乐声就这麽的窜入了自己的耳里。真幸福。她想。不像家里的那个哥哥,人生除了吟诗以及写作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兴趣,也不会对自己露出那样的微笑。即使他也长得很好看,性格也十分温驯。

过了许久,海薇沉浸在一首一首的曲子里,也没注意到时间到底流逝了多久,在门外窥看的她突然觉得好像不太妥当,一方面是害怕被发现,一方面现在也是晚餐时间了,正当要转身离开时,走出门外的哈特曼夫人叫住了她。她吓了一跳,想要装做镇定的模样,但那颤抖着身躯以及飘散的眼神出卖了她自己。已经做好接受骂并且被当作变态的最坏打算,她与哈特曼夫人大眼看小眼,但哈特曼夫人却用着意料之外极为温柔的声音说。

「你是牧师先生的女儿对吧?要进来我们家坐坐吗。」她用着如羽毛般轻柔好听的嗓音问道,说起话来就如同一首摇篮曲。令人感到些许的昏倦。但海薇当然没有注意到这点,对於哈特曼夫人的好意她露出了个微笑,心底非常的想进去看看。她轻快的点了点头。站在门口的哈特曼夫人示意请她进去。或许再进去前,没有想过自己父亲所说的话。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十分想看看那个好看的少年。那个像是与小提琴融合一体的少年。或许还可以和他成为朋友呢。她心想。带着愉快的心情,露出了个经由大众公认好看的招牌微笑。丝毫没有一丝的犹豫。当踏进了房子里,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适感,胃里像是有什麽要从食道跑出来似的。可能是午餐吃坏了吧?她对自己说。头也突然的疼痛了起来。而且没有任何的预兆。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但当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擦拭着小提琴的那个少年。於精神又恢复了。海薇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庄重且优雅。但她很明白自己不是属於那种类型的。她和其他五人互看着,这时哈特曼先生用着那有些沙哑的声音说着。

「欢迎光临。把这儿当作自己家。」说完这句话之後他起身,漫步的离开了海薇的视野范围。她心里不禁怀疑哈特曼先生是不是不怎麽的喜欢她,不然他不会用那麽冷漠的声音并且心不甘情不愿的说着一些客套话。海薇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但嘴上还是甜甜的回应。

「对不起打扰了。」海薇笑着说,眼神不禁意的与那位小提琴少年有了接触,她努力试图将眼眸从他身上移开,但是少年那双深邃的苍眸彷佛有股无法解释的力量,不只她的眼睛,连呼吸也一同停顿在一刹那。

「我想单独和这位女孩谈谈。」那位拉小提琴的少年轻声的说道。

一阵酥麻感侵蚀了她的神经,她瘫倒在地上。看见这幕的哈特曼一家,噗哧的笑了出来,除了少年以外的四人缓慢的踏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客厅。海薇想说些什麽,但那些单子卡在她的喉咙里头。

少年歪着头,盯着海薇,像是在观看动物园里头的猩猩似的,过了半晌,他才开口:「你就是那个圣女?」

海薇愣着,正在思考要怎麽回答着问题,怎麽回答都十分的奇怪。说是也不是,但大家也都这麽称呼自己。她点了个极小幅度的头。小声的说道。

「也不是什麽圣女什麽的,只是大家都这麽称呼。」

少年点了点头,踏着缓慢的脚步走到了海薇身旁,蹲了下来,此时她可以近距离的看到少年深邃的五官,比想像中的还要更吸引人,海薇极促的呼吸出卖了她内心的烦躁。太近了,太近了。她想站起来,但四肢依然麻痹着。想要往後移动,但少年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的脖子。她想要尖叫。

「你在做什麽这里又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他与少年四目交对,他呵呵的又笑了起来,将直甲硬深深的插入了少女的血肉里。海薇什麽都没说,她开始觉得不乖乖听父亲的劝告是世界上她最後悔的一件事。疼痛感藉由少年的指尖缓慢的传向了她的心脏。好疼。她像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绵羊,将自己送入了大野狼的口中。他双眼直直的看着海薇,宛如这样就可以窥探她的内心世界。

叹息,又好似是赞咏,少年的声音染上了不知名的惑人。

「圣女呀,你果人真是个完美的女人。很棒喔。」他用另一只手捧起了海薇的下巴,将苍白的脸蛋贴近到一公分的距离。此时他的蓝眸不再是那幽苍的淡蓝,而是深不见底的郁黑。

「罪恶。为什麽?哈特曼。」海薇只能将脑海里冒出的片刻单子用颤抖的唇型说了出来:「你们到底是什麽?为什麽要般过来。」嗓音虽然微小,但却坚强有力。

少年听到了这句话的同时,松开了掐住少女脖子那只苍白的手,沉默了许久,他那失去了色彩的蓝眸,用另一种带有些许温柔的空洞方式,仔细的端详起眼前这名年纪轻轻的圣女。他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并且露出了个悲伤的笑容。海薇对於眼前这名少年的改变感到十分的疑惑。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圣女小姐,抱歉失态了。请问您的名子是?」他稍微的将身子往後移动,有别於刚刚那股轻浮的口气,他这次是严肃且小心翼翼的。他垂下了那淡色的睫毛,显得如此脆弱。

「我是海薇˙内森。」她睁大了双眸,无法相信着盯着眼前的这名少年,她心想着,为甚麽对方会有如此极端的表现行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罪恶吗。这是罪恶吗?罪恶是那麽的纯粹吗。「你呢?」

「艾略克。艾略克˙哈特曼。」少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如同上帝最爱的信徒那样的纯净,但在那般温暖的笑容之下,少女似乎隐约的察觉道里头有一丝丝的悲痛。她突然冒出了一个疑惑:难到艾略克是被附身了吗?过去有曾经听说过会有邪灵附身在意志不坚强的人身上。他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可怜了呢。

「海薇,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麽呢?」他仍然挂着那副和善的微笑,完全没办法与刚刚的那个人联想在一起。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海薇被如此诱人的声音给深深的吸引住,好似刚见到少年的那刻,那股心脏碰碰跳的感觉又开始了。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女孩在心中如此想着。

「大家都说你们一家是罪恶的。」她吞了口口水,并且偷偷的观察了艾略克的反应,只见他只是低了头,手指轻轻的抚过了自己的金发,过了半晌,才抬起了头,用那忧郁的苍眸盯着海薇。

「是呢。」他点头,不明白为何如此这位女孩还亲自的跑道自己家门来一趟。一定是好奇心作祟对吧。他的嘴角牵引了一抹微笑,如此陌生,但又如此熟悉。这名叫海薇的女孩好像多年前的那位孩子一样。啊,不行!想到他,艾略克的心脏瞬间慢了一拍。他的头开始晕眩。努力的将自己从语那为孩子之间的回忆抽离出来。

「不否认吗?」海薇歪着头,不解的盯着艾略克。对於他一句「是呢。」感到十分的好奇。所以果然是如此吗,哈特曼一家真的是罪恶。但是,罪於善,定义又在哪里。这条线,又究竟是谁在画分的呢。

「即使如此,明知道我们是罪恶的一家。」他停顿了一会儿,仔细了让海薇咀嚼接下来他所要说的话。轻笑着,他问,但似乎心里又不是那样的在乎。「那麽你又是为了什麽才来到这儿的。」

听到这个问题後,海薇缓缓的开起那红润的唇瓣,用着悦耳的声音轻声回应:「不知道呢,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心中就有一股力量驱使我来到这儿;或许是好奇吧?对於被称做哈特曼一家的人感到有趣。」一切都是好奇惹的祸。海薇心想。但是,不讨厌。在自己的眼中,哈特曼一家真的没有那麽的坏。

艾略克眯起了眼眸,扫视了海薇,想从她那双清澈的褐眸里找出一丝的虚伪;很显然的,她所说的话是事实。一开始他认为她只是个和其他女人那样的平凡,对於自己的俊美感到痴迷,才这麽傻傻笨笨的闯入了这幢房屋。但後来发现并不是这麽一回是,她来这儿,仅仅是因为好奇心,如此而已。而她的小举动以及气息,都好似那位三年前离开自己的孩子一般,那样的天真,那样的迷人。吸了一口气,女孩身上那浓郁如同初生之犊的奶香味再度充斥了他的肺部;艾略克轻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太像了。想到那名孩子的身影,总是令自己无法喘息。原本那亲切的微笑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冷酷的面容。

「你真可爱。」他说,不是赞美,也不是贬低。他一时想不到任何的词汇,只能选择了它。那沙哑虚弱的声音令海薇感到一阵惊讶。海薇这时衷心的怀疑了:这家伙绝对是被恶魔什麽附身的了。但即使如此,她并不会惧怕。不是因为她是天选之人,而是她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丝亲切感;虽然这是她第一次与他见面,但那种感觉就像是过去早已相处许久,她也说不上来。

她对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感到无法理解,恩,在短短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头海薇已经无数次对艾略克的一切感到不解。在那无数的眼神变化里,她感觉到一阵无力。前一秒钟,他可以是那样的温柔;但下一秒後,他的眼神有突然变为那样的空洞。海薇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到了他的肩上,如同这般就可以读取少年真真的想法,但她并没有读取人心这个能力。她是普通人。一直都是。

「艾略克。」她轻声的唤了他的名,真是的好听的名子。她心想。

「你们的秘密是什麽。」她抿起嘴,一脸认真的盯着艾略克。

「你承受不起。而且,我也没有那个必要和你说。圣女小姐。」他巧妙的躲掉了她的视线。虽然那不是什麽尖锐的眼神,反倒是有股令人心乱神迷的魔力;但更因为这样,艾略克打从心底的感到畏惧。有时候真正恐怖的不是那凶恶的态度。噢。海薇。你又究竟是个怎样的角色?在这位少女的身上,那股温柔的气息正将他狠狠的綑绑住。不行,这样的温柔我承受不起。我已经失去太多次了。

「这样啊。」对於这样的回答,海薇轻快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要在追问下去的意思。从年幼时,父亲就一直不断的叮咛她,对於他人不喜欢谈论的话题,就别在追寻下去。这是做为一位修女,最基本的道理。她起了身,露出了个温暖的笑容,对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即将离开。

「抱歉了呢。我不该这样追问你的。」她吐了吐舌头,朝他挥了挥手:「我先走罗。」她离开了这栋另她有些许不适的别墅,心里满满的全都是艾略克的脸庞。喜欢吗。真是美好的情感呢。

「海薇。」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艾略克在心中小声的呢喃着。

「我有一天会和你全盘托出的,一定。但不是现在。」

或许,美好这一类的词也不是这麽定义的,只是单纯的一种情感,不,或许这并不是单纯的;美好的相反词是什麽?不晓得,也毫无头绪。不过仔细静下来好好的思考着,才发现原来是矛盾。我的一生,都在无数的矛盾里头上演着,这比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来的糟糕。每每来袭,将我带入一阵空虚至极的境界,快乐,难过,忧郁,三者融合一体。不明白到底该露出笑容,抑或是感到伤心痛苦。我,是个无法控制情绪,史上最失败的演员。在一群白羊群中,我是一只孤独的黑羊,但却丝毫不会感到孤单,因为,我将自己的毛皮漆上了白色油漆。并祈祷不有人会发现,如此的在心中小声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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