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
男孩没让闹钟响太久便按掉了闹铃,时间是指针和分针刚好成一直线。细长的手指抓起毯子一角,微微掀开盖在身上的水蓝色薄毯,再顺手往床头柜拿起一副黑色粗框眼镜戴上,他半眯着双眼,挠挠头往厕所走去,一如既往地往牙刷挤上牙膏,再将牙刷送进嘴里左右来回刷着。咕噜咕噜,漱过口,将眼镜脱去,拿起毛巾在水龙头下沾湿,往脸上意思意思的抹个几下,挂上毛巾,掀开马桶盖,解决了生理需求。
男孩如厕完後精神似乎回来了些,他先是帮窗台前的四季秋海棠浇水後再踱进书房喂鱼,随手拿起客厅长桌上的报纸翻了起来,大概看完几则头条新闻後,他才走回房间,套上制服,在全身镜前试着打上昨晚才刚学会打的领带结,歪了;再重打一次,又歪了。他闷笑一声,从椅子上抓起蓝色书包走出房间。
踩上刚入手的登山轻型脚踏车,男孩往早餐店的方向骑去;那家早餐店很近,如果脚程快一点,骑去只要五分钟,但他是个做事不疾不徐的人,只要一切都在他掌控好的时间内,他宁愿多欣赏一些路上的花花草草、恣意地享受朝阳和微风照拂的清新快意,於是,他用了整整两倍的时间骑在每天三点一线的路上。
六点四十三分,男孩轻轻地跃下车,将脚踏车轻靠在骑楼柱子前。走进骑楼,往口袋里摸出一枚五十元硬币,从女孩手中接过早餐再接上女孩找给他的三枚一元硬币。转身,跃上脚踏车,缓缓地踩着脚踏板,满足地欣赏晨光为他在水泥地上映出的一枚黑色修长剪影。
不久,一声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音从男孩後头传来——叽叽叽——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他微侧过头,一个女孩踩着飞快的步伐倏地从他身旁掠过,男孩还来不及看清楚她的脸,只闻到女孩留下一丝丝蜜桃的清甜香味。
七点十五分,学校响起了第一声预备钟响。男孩跳下车,将脚踏车牵往车棚里最里边的一个小角落,从书包里掏出锁头和钥匙蹲了下来——在重重车轮和铁丝交错的空隙中,他看见一个女孩侧身蹲在草丛前,似乎也在锁车呢。
男孩起身後把早餐拎在背後,从从容容地迈出车棚,在一棵榕树下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被洗衣机洗过的卫生纸团,用它轻轻拍去石凳上枯黄的树叶和沙尘,往後一坐、打开早餐;他左手抓着吐司,右手拿着500c.c装的米浆,一口、一口悠哉地吃着。
这吐司味道挺奇特的,要不是一年前那女孩的粗心,他的火腿煎蛋吐司就该是火腿和煎蛋的味道,而不会多出一味草莓酱的甜味。还记得第一次吃到加有草莓酱的火腿煎蛋吐司,男孩差点吐了出来,若非帮他做早餐的女孩是他的菜,他肯定要求退货加退钱。
七点半,校园响起早自习的钟响,男孩正好吃完了吐司,他把装吐司的纸袋揉成一团,以一个完美投篮姿势将纸团丢进垃圾桶里,在垃圾於天空划过漂亮的抛物线之际,他看见了刚刚像是在锁车的长发女孩从车棚里跑了出来。
女孩跑往的方向是位在校门口正对面的中正礼堂,男孩的左手在屁股後方拍了几下後便跟在女孩後头。
◇◆◇◆◇
这日,是「文华高中」的开学日,也是全台湾所有国高中的开学日。
一群刚听完校训的高一新生,在班导师的带领下於八点整个个有秩序地找到自己所属的班级以及座位——女孩在班级左侧靠窗的第二排坐下;男孩在班级左侧靠窗的最後一排坐下。
接下来便是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绍——
男孩耐不住无聊,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灌篮高手漫画,趴在桌上开始翻了起来;而女孩则是认真地听着同学们的自我介绍。
「二十三号陈之美。」
男孩抽走盯着漫画的视线,往前方甫站起来的小小身影望去,他笑了——怎麽会有人取这种连锁早餐店的名字?好记、好听又好吃?
「大家好,我叫陈之美,耳东陈,之乎者也的之,美丽的美。以後三年还请多多指教,谢谢。」
男孩听完女孩的自我介绍後,又将视线飘回大腿上的灌篮高手漫画中。
……
「四十五号言二一。」
女孩在听到这名字时,她笑了——这是什麽奇葩的名字?她的废柴老哥上学期才被二一又被延毕一年而已,这名字应该要归她老哥吧?怎麽会有人取这种不吉利的名字?好记、好笑又好衰?
「大家好,我叫言二一,言承旭的言,因为我二月一号生,所以我叫二一。水瓶座A型,兴趣是画画和打篮球,希望以後能跟大家都当好朋友喔。谢谢。」
陈之美好奇言二一的长相,她循声往身後望去,正对上了言二一眼镜下一双黑如墨的眼眸,她简直不敢相信,赶紧撇过头,紧抿着嘴唇,她差点就笑出声来了;而言二一做完自我介绍後也忍俊不住。
原来每天吃草莓酱火腿煎蛋吐司的男孩叫言二一。
原来陈之美就是那个做出草莓酱火腿煎蛋吐司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