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旅行过後,时间又开始迅速流逝,玩乐的额度已经在那三天的旅行中被挥霍个精光,无论哪个科目的老师都在耳边念着大考要来了,在期末考结束後,手上接到了厚厚一叠高一高二总复习的讲义,我们也迎来了高中生涯中的最後一次暑假。
说好听一点是暑假,其实根本就只有学弟妹在放假,我们在水深火热里挣扎,七月份周一到周五都要到学校上课,下午还要补修数学,尤其我和梁沐琛下学期的数学又华丽丽的被当掉了,所以上下学期的学分课程时数加起来硬生生比其他人多了一倍!然後七月份的暑辅结束之後,学校还会成立『不强制』参加的自习班,不参加没关系,只要请家长写份同意书呈交给班导就行了。
因为孙东禹和妍书都不用补休,所以中午放学後就只剩我和梁沐琛,正确来说,是剩我和梁沐琛和梁沐琛的一堆爱慕者,梁沐琛後援会总是神出鬼没的,每到下课时间或放学时间就会突如其来的出现,上课时间又会洪水退潮般的立刻消散。
我和梁沐琛每天中午都会一起吃饭,但是一开始一起吃饭的人不只我们两个,还有每天数量五位到十位不等的後援会成员,最後是我跟梁沐琛说,宁愿我自己吃饭,也不想每天後面跟着这麽多人,梁沐琛才柔性劝退了那群橡皮糖一样的後援会。
某天放学时,我和梁沐琛经过穿堂,穿堂的布告栏上贴着一张又大又醒目的粉红色海报,我好奇地走过去看,上面写着『校园传情』四个字,是班联会为了二升三的同学们举办的,广告词是:你/你总是偷偷看着身边的她/他吗?你/你心里藏有满满的心意不敢对她/他说吗?7/13早自修下课,把心意放进巧克力里,把最炽热甜蜜的爱恋,在高中最後一个盛夏,传递给心里的她/他。
我特别留意了活动的日期,心里忽然想起了孙东禹,盘算着要不要在当天送巧克力给他,虽然心里是很想送,但是又不知道要用怎麽样的名义送他,说是友情巧克力好像也太矫情了一点。
「梁沐琛,你觉得如果我要送巧克力给孙东禹,要用什麽名义啊?」我站在布告栏前苦恼,梁沐琛正滑着手机叫午餐外卖。
梁沐琛抬头看了一遍那张海报上的资讯,蹙眉道:「什麽名义都可以吧?又不一定要有原因才能送他。」
「但是在校园传情当天没有理由的送他巧克力,意图不就很明显吗?」
梁沐琛在一旁凉凉的答道:「你毕旅跌倒受伤的时候不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吗?你就拿这个理由送他啊!」
我左右思索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有理,就用那个名义送他好了。
梁沐琛忽然把脸凑到我脸旁,「辰曦,我毕旅也帮你很多啊!你送不送我巧克力?」
我斜睨他:「你还敢说,你上次说要请我们吃午餐,结果玩到忘记,你补给我们了吗?」
回家之後,我开始上网、翻书参考别人做巧克力的方法,让巧克力重新塑形很简单,但是想在上面写字、画图就要练习很久才能做得漂亮,所以我花光了整个月的零用钱买了一堆巧克力回家,在烘焙纸上面练习写字,原本以为不困难,但是简单的孙东禹三个字,我竟然写得歪七扭八,有的字大有的字小,才体会原来做甜点根本不是那麽简单的事啊!
校园传情的前一晚,我把两块黑、白巧克力切得碎碎的,隔水加热使它们融化,在模型中同时倒入两种巧克力,撒入切碎的杏仁,用筷子稍微搅拌,使黑白两色稍微混合,却又有黑白分明的样子,最後直接放进冷冻库,等几个小时之後,再从冷冻库拿出来,把另一包白巧克力隔水融化,加入一两滴的食用色素,花费我全身的专注力用染过色的白巧克力在凝固的巧克力主体上写下孙东禹三个大字,虽然我已经很认真的练习过无数次了,但是最後的结果还是不如人意,字丑得好像是孙东禹本人写的一样,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把上面的字涂掉,当作没写过字这回事,或者乾脆把整包染色的白巧克力都挤上去,盖过孙东禹三个字,但是想一想最後还是保留了那些字,毕竟那也算是我的心意,依照孙东禹的个性,他应该不会特别计较外型,心意最重要嘛!
万一他真的计较外型,我也会强迫他说我做得很漂亮。
巧克力完成後,我将它小心的放进一个纸盒子里面,外面还绑上一条粉红色的缎带。
说真的,长这麽大我从来没有这麽专心的为某个人做过某件事。
我想我一定很喜欢孙东禹,连巧克力都还没送出去,光只是这样看着自己做好的巧克力,心里就冒出快乐的感觉,有一点满足、有一点期待,我忍不住开始想像送给孙东禹的时候,他的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惊讶?开心?抑或是不知所措?
惨了,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孙东禹。
整个早自修我都心神不宁,讲台上帮我们补课的历史老师正口沫横飞的解释罗马帝国的变迁,我时不时地翻开放在地上的手提袋,看看里面的巧克力是不是完好。
今年夏天的气温异常的高,所以学校破例让我们从早自修就可以开冷气,幸好一到学校冷气就开了,要不然我的巧克力很可能就融化了。
我心里开始紧张,脑子里飞快运转着,思考着等等要怎麽把巧克力给孙东禹,还在心里重复演练着等等要说的话,好几次甚至因为太紧张而萌发不要送出去的念头。
直到历史老师补课结束了,数学小老师上台发考卷对答案才收回心神。
改完考卷之後,我把考卷还给别人,妍书走到我旁边开始跟我讨论一道题,那道题正好上星期孙东禹刚教过我,我便开始一步一步的写下算式给妍书看,做题做到一半,黑板上的广播器开始拨放一段轻柔的音乐,一位女同学开始广播,我才意识到已经下课了,校园传情已经开始了。
我回头去寻找孙东禹的人,却找不到他,於是我从手提袋中拿出装着巧克力的盒子,走出教室去找。
平时因读书压力而沉闷的校园忽然变得热闹起来,耳边依旧拨放着甜蜜的情歌,走廊上、教室里许多女同学正把亲手做的巧克力送给喜欢的男生,或许其中有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因为不敢直接表白,便以友情的名义将心意托付在巧克力上,送给喜欢的对象。
世上真的有真正的友情巧克力吗?
抑或都只是在女孩们卑微爱恋的心意之外,重新包装上名为友情的外壳呢?
我四处寻找孙东禹。
经过走廊,穿过中廊,我终於看到校舍後孙东禹的身影。
我原本要直接冲到孙东禹面前,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劈哩啪啦的就把我一整个早自修所准备的说词告诉他,然後把巧克力塞到他手中,完事。
但是当我抬起脚准备要冲刺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粉红精致的盒子被塞到孙东禹手里,而且他也收下了。
孙东禹并没有退还,而是收下它了,并且,还给了送礼的人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