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出遲遲卻是晴 — 第五章 5.2

「哪有人这样的?」

「同学,你们是朋友吗?是的话就让他背一下啦!我看你的伤口也不算小,要快点去做处理。」黑轮指着观景台再过去的方向,「那里有一段阶梯,走那边比较安全。」

最後我还是让梁沐琛背了,他长得特别高,所以在他背上会有很明显的离地感,我浑身都不自在,除了因为第一次和男生靠得这麽近,还有因为由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视线。

「你走快点啦!大家都在看了。」我在梁沐琛耳边催促,终於能明白上次他在游乐园让孙东禹背的时候,为什麽要用外套蒙着脸了,没亲身经历过真的无法了解这种羞耻感。

「让他们看啊,我又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我拍打他的背,「我还要交男朋友耶,你这样我会被别人误会。」

「担心什麽?是背你又不是亲你,谁会误会?」

沿着阶梯走上观景台,路的对面就是游客中心,梁沐琛丝毫不顾别人的目光,慢慢的经过停在旁边看海的同学们。

「辰曦,你怎麽了?」妍书跑了过来,「干嘛给他背?」

「她自己跌下去受伤了,我要带她去擦药。」梁沐琛说。

妍书弯腰看了一下我的伤口,「怎麽摔成这样?」

「我想下去踏浪,结果沙子垮了,我就滑下去了。」我解释。

到了游客中心之後,里面的服务人员替我做了简单的包紮处理,叮咛我这几天尽量不要走太多路也不要碰到水,班导也接到黑轮的通知赶过来关心,其实我是觉得没什麽,就是血流得多了一点,我以前骑脚踏车犁田都比这个还严重,他们却一个一个都比我还紧张,梁沐琛甚至还想背我上下车。

上游览车後,几个班上的女生走到我旁边和我交谈,表面上是关心我,其实是话中有话,我想他们只是嫉妒我可以让梁沐琛背,我在心里狂翻白眼,我也不想好吗?不然你们也去摔摔看啊!看他背不背你?

「要发车了,你们要不要回去坐好?」梁沐琛从後面走过来,脸色很不好的对她们说。

「拿去,我刚刚去药局买的,晚上洗完澡记得擦。」他递给我一条药膏和一包无菌纱布外加一綑透气胶带。

「谢谢你,这样多少钱?」我从背包里拿出钱包。

「不用。」他的脸变得更臭,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後还是留下东西就要回座位去。

「那今天晚上还打麻将吗?」我兴奋地问。

「你都这样了还打?」

「又不是摔到手,为什麽不能打?」我双手合十地乞求他,「我回家之後就没人跟我打了,拜托啦!」

梁沐琛瞪着我,许久後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

接下来的行程是到内湾老街走吊桥、逛老街买名产,但是碍於我的脚伤,我只能慢慢地走在最後面,还要被梁沐琛和妍书盯着,不能想去哪就去哪。

「你们要不要自己去逛自己的?我真的可以自己待在这里,反正停车场就在下面啊!我等你们来再一起下去,我发誓我真的不会乱跑。」

这样一直拖累他们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再三强调我真的不会乱跑,会乖乖等他们,要他们好好去逛,原本他们都不答应的,但是妍书忽然想起母亲大人交代她要买名产回家,所以叮咛我不许乱跑之後就匆匆跑去买名产了,而梁沐琛则是被一大群别班的女生拖去拍照,短时间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我坐在内湾旧火车站前的阶梯和我的脚伤独处,身边到处都是同校的同学,大家手中都提着食物,我忽然被一阵浓郁的香味给吸引,发现原来是不远处街角的古早味手工蛋糕出炉了,老板正在给蛋糕切块,我被那一大块松松软软的蛋糕吸引住,双脚自己动了起来,想走去买一块蛋糕解馋,正想站起来,身後便有人叫住了我。

「孙东禹?」

他站在我身後,手里提着一杯饮料。

「你要去哪里?」他走下阶梯,来到我身边。

「我想去买蛋糕吃,看起来好好吃。」我指着街角的手工蛋糕。

「你坐着,我去帮你买。」他把饮料给我,「这给你喝。」

孙东禹确定我乖乖坐下之後才走向街角,排队要给我买蛋糕。

我看着那一头站得直挺挺的孙东禹,不知觉地笑了,我不知道该说他是一个机灵的人还是一个木讷的人,明明很聪明,却很不会做人,有时固执到像是没有完全社会化的人一样,有时却出奇的温柔、体贴,就像之前返校打扫时他埋葬了那只小麻雀,或许他自己没有发现,他的眼神和平时不同,少了一点拘束和不自在,眼里盛满了专心一致的温柔。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孙东禹?

全部都是。

远处的蛋糕店已经排到孙东禹,他对我比了比原味和黑糖两种蛋糕,我示意他要黑糖的,他意会的点点头,拿出钱包付钱。

孙东禹提着蛋糕向我走来,却蓦地被人挡了下来。

我瞬间起身,拉扯到了膝上的伤口,痛得弯下腰。

那个挡住孙东禹的人,是孟冬雨。

孙东禹发现了我站起来,立刻朝我走来,孟冬雨则跟着他一起。

「你怎麽站起来了?脚不会痛吗?」他第一次皱眉,看了我的脚一眼。

「孙孙,听说那边有一个地标是日治时期就有的了,我们一起去拍照好不好?」孟冬雨勾着孙东禹的手,完全没有理会我,小女孩般地摇摇他的手,对他撒娇。

「辰曦,你的脚没事吧?」孙东禹没有回应她,反而先询问我。

当然没事,有事也不会是多大的事,不过就是膝盖挫伤,扯到了,痛一下就没事了,顶多再渗一些血出来。

我没有说实话。

孟冬雨和孙东禹黏在一起的身影让我觉得很碍眼,碍眼到希望孟冬雨就这样立刻消失。

「我的脚……很痛,好像扯到伤口了。」我吃力地坐回地上,弓起膝盖察看伤口。

孙东禹放下蛋糕,也弯腰看了一下,「真的扯到伤口了,好像有一点渗血出来,你有药吗?我帮你处理一下。」

孟冬雨听了表情出现一点不耐,她更用力地对孙东禹撒娇,「孙孙,马上就要集合了,你就陪我去拍一下照嘛!」

孙东禹拒绝了她,用很温柔的语气,还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孟冬雨才不甘愿地走了。

「你把药给我,我帮你重新包紮。」

嫉妒真可怕。

看着孟冬雨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意识到刚刚地自己有多可怕和丑陋,我竟然对孙东禹说了谎。

我从包包拿出刚刚梁沐琛在车上给我的医药用品。

我可以自己来的,我又没有伤到手,包紮伤口这种小事我完完全全可以自己搞定。

但是这样的实话,我还是没有告诉孙东禹,而是真的任由他替我重新包紮。

我这样做不对,但我还是做了。

孙东禹轻轻地撕开伤口上原本的纱布,伤口果然又裂开了,正在向外渗血,他拿出小包面纸,以不接触到伤口的方式将伤口上的血珠吸掉,然後解释道:「刚刚手帕脏了,勉强先用这个吧!」

「对不起,你的手帕我帮你洗一洗吧!不然我陪你一条新的。」我抱歉地说道。

孙东禹停下动作,抬起头与我对视,接着露出微笑,像是在说我傻,「朋友和朋友之间还需要计较一条小小的手帕吗?」

他说,他和孟冬雨只是朋友。

他也说,我们是朋友。

我和孟冬雨於他,是相同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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