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打包带走
四人入座後分别要了三杯酒和一杯开水,洛枫宁唇抵着杯缘不发一语,只有闰城口沫横飞地说着十年来发生的事。就算再好的朋友久没联络了,再次相聚总是尴尬,闰城讲到後来也无话可说了。
「喂,你们也说说话嘛,就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你们忍心吗?」闰城不满。
洛枫宁是在气头上懒得多说,另外二人其中一位本就沉默寡言,另一个平时只有吐槽的功能,一开口就能让人如中箭落马般的痛苦。
「这样吧,我们来谈谈这十年里自己在社会的定位如何?怎样,很有意义吧?」老样子,闰城滔滔不绝地说着。
十年前游戏业还不发达,闰城不爱读书坚持要做这行,选了当时算冷门的科系,後来出乎意料地电脑愈做愈进步,相对地网路游戏也如雨後春笋不断翻新,闰城顺利地进入神夜成为游戏工程师。年收入也有百万了。
当闰城提到神夜後,三人愣了一下,表情略有难堪。
「换你了夜魅,是不是去演默剧啦?」闰城问。
夜魅是洛枫宁高中死党里最不可思议的,不是他的言行举止,而是他的话少到高中三年同学还分辨不出他的音色,加上平时戴着黑框眼镜、留着过长的头发遮住半边脸,存在感也低到不行。
洛枫宁会和他在一起,纯粹是多话的闰城找不到人宣泄,每次都找夜魅当垃圾桶。洛枫宁高中时跟闰城特别要好,也就间接认识了夜魅。
夜魅垂着头,头发落在前额,酒吧的光线不是很亮,远远看还以为是鬼。
「进修。」夜魅老实回答。
洛枫宁还记得以前老师最常给学生写的作文:我的梦想。他那时写的是当个有用的人,实际上十年後他成为了社会上最会编造不实讯息的媒体人。他记得夜魅写得是活到老学到老……还真是个认真向上的好孩子。
「你读哪个科系的啊?都忘了问你呢,进修时难道没去工作增加经验吗?」闰城好奇了,接二连三丢了好几个问题,可惜他问的是夜魅木头,是个只会点头摇头快要丧失表达能力的可怜人,夜魅的近况也在一片沉默中画下句点。
接着闰城问了在一旁爽快喝酒的男人,不知不觉他已经饮下三杯了,酒吧老板方同在旁劝他少喝点,但男人号称千杯不倒,要了第四杯高纯度的酒。
「童寒你小心你会肝硬化!」闰城叫方同拿白开水给他。
男人叫作童寒,听他说小时候父母给他个诗情画意的名字,遗憾是他弄丢了,听起来颇哀伤的,洛枫宁管这叫少年痴呆。
洛枫宁不是很喜欢他,怪於闰城大嘴吧直喊着三缺一打不了麻将,拉了童寒进了这小圈子,勉强维持了这段友谊。
童寒高一的时候挺沉默的,高二时跟了闰城,瞬间多话了起来,闰城讲得是废话,他说的则句句带刺,洛枫宁回想起来不免思考高中是怎活过来的。
「童寒!让我猜,你去从政了对不对?你这说话不带脏字又能损人的,当政客最有用了!」闰城自顾自地大笑,在放着柔情音乐的酒吧内喧哗。
「我当政客能气死乡亲父老。」童寒说。
「哇,你还有自知之明哦。」洛枫宁右眼一亮,童寒睨向他。
「你追我躲的死亡游戏,懂了吧?」童寒给了个模糊的答案,洛枫宁单纯的大脑直接连想到,「原来你在生存游戏之类的地方上班呀?」想到闰城穿上迷彩装在丛林里穿梭的样子,外加他本身不时发出凌厉的杀气,还挺合适的。
童寒笑而不语。
换洛枫宁,他大方承认目前他在葡萄担任记者,闰城早知道了,他拍着桌子笑得喘不过气:「哈哈……我知道你们很讶异小枫竟然有工作了,哈哈……这可登上年度十大笑话榜首,我听到时笑了三天三夜呢。」要不是白开水喝完了,不然洛枫宁铁定会拿水泼他,怎跟游戏里的人一样断定他是废人。
「你潜了葡萄的老板吧?过程是什麽?说吧,兄弟们不会讲出去的。」童寒调侃。
「老板,再给我两杯水,有两个人嫌这里太乾燥了。」洛枫宁喊着老板。
男人聚在一起总不免聊些床上的话题,就像腐女们在一起定会传出小攻小受黄瓜菊花的。或许是他们还没找回高中时天天腻在一起的感觉,四人里只有闰城最放得开,几乎十句有九句都是他说的,闰城聊得愈激动,桌子就会震一下,他讲跟女人在床上的事脸不红气不喘的,反而笑得差点断气。
「跟女人上床有啥好笑的?」洛枫宁不懂,一方面也是没经验。
「不知道耶,当双方脱光光在床上坦城相见时,我看到对方的身体构造,管不住嘴笑出声,我交的女朋友也喜欢笑,两人在床上前戏不做,就是笑,有时候笑太久太累了就睡着了,还会忘记之後要做的事。」闰城笑着结论:「总之我和女人上床会做的机会只有三十啪。」
童寒低声笑着,像笑一个白痴。连话不多的夜魅同样忍不住笑了。
闰城讲了和不同女性上床的经验,讲着讲着发现另外三人不太搭话,突然噗嗤一声,神秘兮兮地看着三人,道:「别跟我说你们三个到二十六岁了还是处男啊。」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怕是觉得此事还挺丢人的。
童寒坐在闰城旁边,手一弯肘击了後者,脸上浮出一条青筋,冷言:「你要是再说一次,我能把你的五脏六腑撞裂。」谁都知道童寒最喜欢开攸关生命的玩笑,久而久之没人会在意他不时说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句子。
但个性粗鲁的童寒啥时会爆发没人能预料,洛枫宁站起身叫童寒别太激动,化解两人间的怒火,「别冲动啊童寒,没上床也不是啥可耻的事啊。」
没注意音量这话说得大声了,洛枫宁忽然感觉周围一双双发现猎物的眼正扫射自己,他傻呼呼地赶紧坐下,对面的童寒用充满怒火的双眼瞪他。
吧台那,方同跟姜劭解释,「来这间店的多半是同志,知道为什麽吗?」
从刚刚到现在姜劭的视线从没离开过吵闹的那一桌,他在想着要用什麽方法接近洛枫宁,也许是时候表达他的心意了。他不是个喜欢慢步调的人。
「因为他们老板就是。」方同微笑,姜劭懒得理他,自己要经营一家gay吧的他才懒得理,方同看他没动静,倒了杯酒,腰倚靠着吧台,慢慢地将腥红的酒水送入口中,喉结上下滚动透露出熟男的魅力。
「你来我酒吧四年了,我向你表示得够明显了,啥时答应我呢?」
姜劭接过他手里的酒,起身,顺道一句:「得了吧,两个上面的是无果的。」
因为洛枫宁无心的一句,他们那一桌瞬间成为最热门的“搭讪”对象。当他们进来时早已受到几个人的关注,发现是单纯男子後有些人大胆了,拿着酒上前搭讪。
有人不客气地拉了把椅子坐到童寒旁边,童寒平静地喝酒,情绪没任何起伏。
「应该知道这酒吧的传闻吧,表面上是普通的酒店,实际来的都是同性恋。」
那男的讲了好久,童寒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像冰冷的玉器。
「说了那麽多,怎样?要不要出去玩?」那男的猥亵的笑容堆积成一块。
「好啊。」
於是童寒跟着陌生男子走了,闰城错愕,叫住了他,但童寒没回,两人搭着手离开酒店。
「我操童寒这小子原来喜欢男的,怪不得我讲述我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他会没感觉。」闰城暗暗懊悔,同时也懊恼怎选了个不三不四的地方,想说这地方僻静风评又不错,谁知……他看着後头两个男的,咳了两声找藉口开溜了,离开时朝洛枫宁他们眨眼,叫他们快点脱身,该走了。
洛枫宁也想赶快走,但每当他要起身走人时後头的男人总拉住他的手,就是不让他走,怪死缠烂打的。他受不了想踩了男人一下,不料自己踢到桌脚……
他想学童寒肘击,先撞到桌子。
不然学武侠小说里的铁头功好了,头没发挥功效,脖子先扭到……
男人还趁乱乱摸他的身子,洛枫宁想大声喊叫,嘴吧被他摀住。
此时正要解开他上衣钮扣的男子忽地惊叫,洛枫宁歪着脖子没法转动,只听男子叫着:「谁……唔。」然後“砰”的一声从椅子上摔落。
「我的人也敢碰?」姜劭的声音传入耳里,洛枫宁只想到这词:阴魂不散。
嫌被踹到地上不够似的,姜劭补了好几脚,还扭了对方的手,对方正要开骂,回击时一看是姜劭,立刻乖得宛若一条狗,乖乖地跪在地上,喊了声:「老大。」
「为什麽揍你?」姜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训兽师。
「我动了老大的人。」姜劭“嗯”了一声,显然不满意,男人继续补充:「我不该在老大的地盘胡作非为干些丧尽天良的事。」
「所以?」
「……呃。」
「滚!」姜劭一声令下,男人拔腿就跑,走了时还放了为数不少的钱在吧台上,也不管扭伤的手,狂奔而出。
洛枫宁以为没事了,谁知姜劭火气还没消,他扫视酒吧,最後视线停留在还在吧台看戏的方同身上,他手怀胸语气听得出怒意,「你的酒吧也太不乾净了,尽放些垃圾进来。」
「现在生意难做,谁知道姜先生会来呢?呵呵。」方同一贯的笑容,任谁都会消了怒气,可姜劭不会,因为他与众不同,是个货真价实的变态。
「还有,客人受到骚扰,你员工不理是你管理无能,老板不理又是怎一回事?」
方同像是备好了答案,笑容不减,「让姜先生有英雄救美的机会,不好吗?」
知道不管如何逼问方同都有办法回个合情合理的答案,姜劭不管了。
他将注意力拉回到洛枫宁身上,问他:「你还好吧?」
洛枫宁可悲地只能歪着头回答:「呃……情况不是很乐观。」
「你这白痴。」姜劭问:「能走吧?」
「刚刚踢到桌脚,力道过大好像扭伤了……」於是洛枫宁华丽丽地成为残障一名。
姜劭感叹,洛枫宁以为他老大半夜叫救护车浪费医疗资源,或者把他推给酒吧老板,但他忘了姜劭的思想独特,变态的思路是普通人无法理解的。
姜劭看周围没有辅助器,不假思索地乾脆抱起洛枫宁,豪迈地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喂喂喂喂……!!」抱起的动作前後不到三秒,洛枫宁下意识地环住姜劭的脖子,在外人眼里这叫主动。一直到踏出店门口,方同挥着手道别,洛枫宁才恢复意识,吓得他动来动去想挣脱姜劭的怀抱。
被丢进姜劭名贵的汽车後,洛枫宁被强制地系上安全带,等姜劭坐上驾驶座後,车子“轰”一声以时速一百八狂奔在市区里。
「去……去哪?」看窗外,愈来愈偏僻,他还以为姜劭要带他去看医生。
「我家。」
简短的两个字,洛枫宁又想起那栋阴森森的别墅,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