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後,朦胧月光柔和了深蓝轿车。
车内轻轻流泻五月天充满倔强的有力唱腔,望向挡风玻璃外,正迅速掠过街道朝他们最渴望最熟悉的目的地奔驰。
游律行瞥了一眼坐副驾驶座的刘念琪,她蓦然深思的脸上露出怀念,彷佛能随旋律哼唱出歌词;但有些事埋在心底,说不出口,於是也无法轻易出声。
「游律行,」刘念琪踌躇唤:「我想问你。」
他默许。她又说。
「好像到现在,我已经不能不承认自己还需要被照顾,那我……还能继续半工半读?小孩子想问问大人,可以继续在咖啡店努力学着长大吗?」
游律行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停。
总觉得她之前不是不问,是迟早会问,想听他真正的想法得到确实答案。
他侧脸回视她那诚挚凝眸,说:「没有什麽不可以,学业外多接触其他事物,是每个人通往成长的方式,也是人生里必须经历的其中一个环节。」
「可是,你之前好像不希望我在咖啡店打工。」
「打工可以,多想其他和随便拿客人有意馈赠的物品就显得非常不必要。」
「馈赠?」
刘念琪低头瞄了花。
她两手支住花枝,困惑低问:「玫瑰花吗?那位客人经常来买咖啡,我不好意思不拿,也不知道怎麽拒绝……」
「至少稍微顾虑一下性别。」
「男客人不行,女客人可以……的意思?」
「难免让人误会。」
「谁会误会?」
游律行不再踩油门。车子无声停下,他拉动车档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她。
刘念琪似乎不是故意试探他底限,是真的不够明了。她轻锁眉,凝视他并想获得确认的神态异常执着。他不禁伸手摩她轻抿的唇,想做点什麽。好像这自然的动作已代替回答。
半晌,他勉强挪开手:「到了,下车。」
刘念琪直视窗外,才慢半拍发现家到了。
松开安全带打开门,她下车前向他道别:「谢谢你送我回来……」
双脚踏到地面了。
刘念琪想什麽又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神无尽迷惘,朝他递出那枝未经包装的花,迟疑道:「我很喜欢玫瑰花,但好像不应该拿回家。如果可以,也想分享喜欢的给你。游律行,你会收吗?」
游律行定定望她,路灯的微弱灯光中,狗吠依旧叫嚣於狭窄巷弄,但面前这朵娇艳玫瑰竟特别清纯可人。视线触及她给他的家里备用钥匙,以及那张遗忘至她家的员工旅游参加意愿表。
彷佛可以选择的不仅仅是那朵玫瑰花。
他断然叫唤:「刘念琪。」
她听到了。
这一刻,游律行的声音难以制止低沉:「让我放心不下,永远是照顾你的主要理由。没有想限制的意思,可是你的单纯,我很难不在意,也很难不特别加强注意。还有,不要送我其他男生给你的花,倘若想送,直接送我我要的。」
「你说……什麽?」
他不疾不徐摊开手,敛了眼後看她:「花给我。」
她深怕他拿不到,纵使不算确定他话中的意思,犹豫半晌後仍然稍倾身伸长手递出玫瑰花。游律行接过她手中立着的花茎,也立刻按住她後脑没给她退开机会,便无法理智对待地,吻上。
刘念琪蓦地的讶然和惊慌全没入突如其来的吻。
下了车,刘念琪走入公寓。
狗也不知何时停止吠叫。
游律行坐驾驶座上,望见五楼顺遂亮灯。
他盯着手中那朵玫瑰,陷入沉思,不解於刘念琪不讨厌花的是非曲直与现实冲突。还有,他迫切想确认自己存在感,无法克制对待刘念琪的同时,心里竟茫然升起无从得知的心思。
关於刘念珍嘱托而他必须负责的承诺。
还有刘念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先入为主的排斥,都因为她的努力与挣扎,宁可摆脱依赖人而不肯屈於软弱,变得更坚决了。并且,在在令他沉迷。
他放下玫瑰,沉沉向後仰靠,默然凝睇狭窄的漆黑巷弄。
这个夜晚,异常荒诞,而且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