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古風集)古硯磨墨往事舊II — 天道(11)

他知道师父先前有名弟子,却没想过,容归是收了个女弟子。

木天依为情甘愿舍下十年武功,不做弟子,改而成为了他的妻,守在这几乎与世隔离的小小院落,替他操持家务、生养孩子,甚至……甚至是为容归动手杀人。她对丈夫用情之深,邢如生心中羡慕,亦知道自己今生和木天依是毫无机会的,或许,自己与她的缘分只能静候来生……

如果真有转世轮回,他要比他师父更早遇上她……

若真能有下辈子,他要……

下一世,他……

他……

木天依冷眼看生命的温度自邢如生眼中冷去;沉默旁观残余的气力从他体内消逝,她成了杀人凶手。

她後悔吗?若她还是容归的弟子,这样的心思她是半点都不会起的,然而现下她是容归的妻子、阿命的母亲。她只是一个要守护爱情、守护家庭的平凡女子而已。

不过如此。她何错之有?

既是无错,木天依伸手拭去夺眶而出的泪,略感茫然,那她此时又为何而泣?

「天依?你这是做了甚麽?」

一道男嗓在她身後落下,木天依闻声望去,来者正是容归。他在返家路上察觉一直在与他体内真气抗衡相竞的另一股气蓦地削减下去,真气除了是刚正之气,亦是生命之气,他惊觉大事不妙,暂且把阿命搁在半路上,自己匆匆赶了回来。

归家所见,便是邢如生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一动也不动的身影,而木天衣则是无动於衷地隔桌相望,丝毫没有要出手相救之态。

反手落锁,容归奔至邢如生身旁,扶起他倒下的身子,一手按在他手腕上探他的脉搏,邢如生的脉象微弱,几乎无可察觉,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那人仅剩一息尚存。

他心间了然,明白自己的妻子做了甚麽。

「天依,你……」

「我在他的茶里下了毒。」

容归扫了眼已空的茶盏,问道:「解药呢?」

「没有解药。」木天依撇过头去,「我没有买,本来就是要置他於死地的,何必买解药?」

「我认识的木天依不是这麽狠心的妇人。」

「人是会变的。」木天依摇了摇头,「我可以心狠手辣,你不知道而已。」

她咬了咬唇,眼眶微红地望着容归,道:「你不愿做的、不屑做的,我都可以替你完成。杀了如生,让我们一家三口继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样不好吗?」

听闻此语,容归的语气凌厉了几分。

「为一己之私而动手取人性命,天依,我不记得我曾这麽教过你。」

「我不是你的徒儿!我是你的妻子、是阿命的母亲!」木天依的情绪激动起来,「容归,你能不能不要满心只为天下正道?空出点位置安着我们母子俩不行吗?为这个家多顾虑些,对你而言真有这麽难?」

「这都甚麽时候了?你莫要无理取闹。」荣归喝斥。

「我无理取闹?原来这点要求,在你眼里反倒是胡闹了?」木天依笑得嘲讽,眉目凄楚,「我知道了,在你这正人君子心里,我这副蛇蠍心肠不配做你的妻子,是不是?」

容归无话,沉默不答,看她的目光很是复杂,见容归这样子,木天依的心凉了半截。

即便为他生了阿命这孩子,她在他心底仍没有一个被爱的位子。

「阿命要回来了。」容归神色冷静,「等他回来,你要他知道,他有个杀过人的母亲?」

木天衣身子一僵。耳边恰响起敲门声阵阵。

「咦?这门怎麽锁着了?」阿命小心翼翼地在门外问着,「爹?娘?如生哥哥?里头怎麽了呀?能进去吗?」

她看了看家门,再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天依。」容归向她伸出了手。

木天依双唇一抿,从怀中掏出一只小药瓶,甩手扔给了容归。

「拿去吧!去做你的好师父、做你的正人君子。」

话落,她往门口走去,开了锁正要离开,与阿命打了个照面。

「我还奇怪怎麽锁着门……咦?娘你怎麽哭了?」

「没事,莫要再问……」

「天依。」容归的声音带着不得商量的威严,「去剑祠闭门思过。」

「甚麽?」木天依一楞。

「去剑祠,负癸亥之剑。」容归冷声说道,「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剑祠乃是供奉天道剑法习成者的小祠,祠里除了供着代代逝者的灵位之外,亦藏有六十把石剑,这些石剑是惩处门下弟子犯错之用,犯错的徒儿要背着石剑,依过错之轻重,在祠堂里跪一日到两个月不等的时间,石剑的重量亦有分别,从甲子到癸丑,其重量是越来越沉的,而当中最严重的惩戒正是癸亥之罚。

「未满两个月,不得出剑祠。」

「爹!为何要如此?」时不时见邢如生进剑祠的阿命自然知道剑祠之用,「娘做了甚麽?非要受罚不可?」

「阿命,罢了,是娘不对,惹你爹生气了。」木天依对着阿命一笑,「你就当娘是去祠里帮你祈祷的,祈求以前的英灵们保佑阿命你。」

「娘……」

「娘去剑祠待着的这段时间,你要乖乖听你爹的话,知不知道?」木天依拍了拍阿命的头,而後低声呢喃,「我去剑祠也好,用不着再见他们师徒俩。」

木天依回过头去看容归,面上已无太多表情。

「容归,这些年来我一直自称为你的妻,看来是我误会了,原来你心底仍把我当徒儿看待。」她歛下眸子,「是我对不起你,逼得你得娶一个武功尽失的弟子。」

话语方落,女子转身离开。

不再多看身後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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