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返屋,木天依哄睡了阿命,替邢如生备好了被褥,这才熄灯入睡。
是夜,大雨歇停,溶溶月光透窗撒进屋里,照亮窗前专注等候的那人。一袭翠色布衣,上披玄色外褂,一头乌瀑般地头发收在脸侧,半掩木天依的绝美容颜,她坐在长凳上,视线投向屋外,似是想隔过千里青山绿水,寻得在外漂泊的良人。
夜半苏醒,这是邢如生眼中所见的画面。
他心头无奈,翻下床走向木天依,道:「师娘,这麽晚了,你怎麽还不睡?」
「我睡不好,乾脆起床赏月。你瞧,这月色多好……」
「师父早晚会回来的。师娘何必如此?」
「我没有……」木天依本想出言反驳,但见心事被戳破,再遮掩也是徒劳,「我是在怪你师父,怎麽过了这麽多天都还不回来?」
「我想师父肯定也是归心似箭的,毕竟家中有个美娇娘和稚子在等他。」
闻语,木天依轻笑出声,道:「但愿如此。」
邢如生在木天依身旁坐下,双手放在身侧,他的左手与木天依的右手不过隔着几寸距离。
「说实话,要是我是师父,我肯定舍不得离家太远,定日日与心上人作伴。」
「喔?真的吗?」木天依偏过头,笑着看他。
邢如生被看得面颊燥热,言语的速度亦快了几分。
「当然是真的,还有啊!我也绝不会让她住在破败的屋里,我会在城里选个最别致的院落,让她住在那儿,锦衣玉食享之不尽,金银财宝用之不绝,给她人人称羡的生活。」邢如生壮起胆子,紧紧握住木天依的手,「师娘,你信我,我……」
「你甚麽?」木天依柔声打断他,笑得有些疏离,「如生,师娘自然是信你的。未来跟着你一生的人,定能被你照顾得很好。」
话落,她抽回了手。
木天依不傻,话语至此,她当然知道邢如生怀的是哪副心思,应该说,这些年来邢如生对她的态度,木天依都看在眼里,她猜出邢如生心悦她,不过她心里已有容归一人,再加上邢如生只是个孩子,她便没有把此事往心头上搁。
可她终究是大意了,忘记孩子会成长,十多年晃眼而过,如今在她眼前的邢如生,已非懵懂无知的男孩,而是个成年男子了。
或许,她该对他怀几分警戒了。
邢如生不懂木天依暗里百转千回的念头,他愣愣地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左手,只明白一件事。
他师娘拒绝他了。
思及此,他心中生出一丝苦涩。心上那株含苞的花枯黄了几分。
「师娘……」邢如生苦笑着,「师娘对师父真是一往情深啊……」
「那是自然。我年纪尚幼时便倾心於他,过了风风雨雨,好不容易才能相守的。」木天依眸色坚定,「我早早就决定了,他若不离,我定不弃。」
「不离不弃吗?」
邢如生垂首,反覆思量这句话,霎时,一个可怖的想法浮上心头。
「若是师父离开了呢?」
「甚麽?」木天依一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要是师父离开了呢?」邢如生一字一句缓缓地说,「又或者,师父死了,留下你和阿命,师娘又该如何?」
木天依双眸微睁,面上闪过一瞬复杂的脸色,良久,她才答道:「若容归走了,我便从死相依。不过阿命还小,我舍不得他,兴许待阿命成年,或待他有所凭依,我就会弃绝人世、撒手人寰了吧。」
她顿了顿,而後继续说道:「不管怎麽说,身为人母,我还是希望能好好看着阿命长大,甚至是结婚生子的。」
邢如生耳里听进了这一席话,枯萎的花苞似是还有一线生机。待阿命长大成人,不过十年左右,但能与木天依共度十年光阴,他也觉得足矣,何况十年之间,木天依或许会改变心意,觉得同他过一辈子也不坏。
他会取代容归的位置,用余下的岁月照顾木天依和阿命他们母子俩。
未来之事他说不准,但邢如生清楚地知道现下他该做的,就是勤练天道剑法,好在日後手刃亲师。邢如生顿起杀心,这心念一起,往後的年岁里便不曾泯灭。
他非得杀了容归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