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权利、有金钱的人用这些都能砸死平民老百姓,这是程诺予经历这次事件後,最深刻的体悟了。
有个官威不小的父亲,校方自然不敢得罪,什麽偷考卷的行为一律当作是误会,两种解释的版本足让程诺予大笑三声,被林未雪威胁去偷考卷就算了,一时的鬼迷心窍这种说法,亏主任们说得出来!
总而言之,陈俊乐被抓去意思意思一下地扫个五天厕所,就无罪释放了。至於林未雪,父亲也是有头有脸的角头,学校更是不敢招惹,在林老太爷咳了一声说句『事情没这麽严重吧』,上级立刻点头,让事件像风过水无痕一样,抹得平平的。
这里头最衰的莫过於程诺予了,当场呛了人家议员爸爸,没想到对方气度小的跟跳蚤一样,谁都不办,就是要办他,弄得校长出面希望他自行离职,还偷偷塞给他两个月的遣散费,最後被程诺予扔进校长办公室里的垃圾桶,顺道请了一星期的假,沉淀自己的怒气。
「妈的,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着衣畜生,简直是非不分!」
此时的程诺予正在与董妈桑会晤,谈到近况火又上来了。
「林爷已经出手调停,等你回去後,校方应该不敢再有异议。」对座的董妈桑饮了一口香醇咖啡,淡言回应。
「只是吞不下这口气而已,反正不是正职,我也可以说走就走。」程诺予两手一摊,潇洒的很。
「安之後就会转到程老师的班上吧。」董妈桑话锋一转,打算转题。
「喔,对啊,邱老师一直在抱怨,我就要求校方把他跟俊乐对调,反正俊乐没什麽意见,陈议员也乐得开心。」
「既然如此,安出院後先暂住你家。」
董妈桑突然抛出一个爆炸性的直言,让程诺予瞠目结舌:「蛤?」
「跟安一起上旅馆的那名男子,是林爷有力的下线,单凭我也无法动他,这对安而言,是极大的威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暂时离开店,我想有你在,安也不敢随便行事。」董妈桑搁下咖啡杯,清楚说明她的打算。
「我收不收留子睿是一回事,他的父母呢?儿子的头都撞破一个洞了,父母还不愿出面?」天下虽有不是的父母,但这也太荒谬了!
「安没有父母,他是我一手养大的。」董妈桑拉好披肩,语调依旧平淡。
「你不会是为了赚皮肉钱才买下他的吧?」程诺予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理由。
「你要这麽说也没错,不过这孩子截至目前所赚的钱,我从来没动过。」
「……他的父母是谁?」让孩子用身体赚取金钱,这种扭曲的想法使程诺予满腔愤怒。
「父亲不明,至於母亲……嫁人了,过着幸福快乐又奢侈的生活。」董妈桑交叠双腿,冷言回答。
程诺予终於明白安子睿那晚为何会脱口说出『不是每个人的父母都跟你一样』的话──
对,他的父母确实跟自己不同,他们的心里没有儿子。
「你不继续追问安的母亲是谁吗?」
「既然她都不在乎儿子的死活了,我问有意义吗。」问了安子睿的情况也不会变好,何必多费唇舌。
「离安出院还有五天的时间,你可以考虑後再给我答覆。」董妈桑十指交错,依旧保持一贯的语调。
「不用考虑了,我会收留他。」打从一开始,程诺予就没有要推掉的意思。
见他如此乾脆,董妈桑也不再多说,提起脚边的纸袋放在桌上:「这袋给安。」
「那什麽?」
「无聊时打发时间的东西。」
程诺予好奇地翻了一下,发现是一组色铅笔与涂鸦本。
「画画?」叫安子睿用这麽艺术的方法打发时间?
「有什麽问题吗?」董妈桑瞄了他一眼,对他大惊小怪的语调似乎不甚满意。
「……没有。」程诺予翻了翻白眼,不再追问地收下纸袋後,打算转开话题:「关於子睿的身体──」
「麻醉药无效的事,我听医生说了。」
缝合後的第一日为了让安子睿好受一点,医生最後决定采取全身麻醉的方式让他昏睡休息,本以为隔天疼痛稍缓就会好些,没想到药效一退,他立刻吐得乱七八糟,吓得医护人员不敢贸然再用麻醉药。
「血友病的事,你也知道?」安子睿的身体不同於一般人,光是血友病这点就需要四周人多方注意,但董妈桑对他显然是采放任制,不然怎麽会连私下接客都不晓得──
「当然知道,他小时候摔伤膝盖就曾血流不止过。」
「既然如此,你还让他做这种工作?」他是不了解寻欢的客人都怎麽玩,但不管怎样,安子睿完全是不适合人选。
「所以我才不准他在店以外的地方接客,为的就是可以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董妈桑的说词像是只要待在家里,小孩就不会受伤一样──真是骗鬼!
「不管怎样,在我家的这段期间,请禁止他工作。」他不想再看到安子睿悲惨的状态了。
「这是身为老师的同情?」董妈桑的语气依然淡漠。
「对,我同情他,但我很清楚自己不是圣人,无法真的解救他什麽。」此时的程诺予已无心再谈,他提起对方交付的纸袋准备离席走人,临走前顿了下脚步,想到什麽似地转头对董妈桑说:「子睿在挣扎,既然他还愿意挣扎,就不该视而不见,不是吗?」
话一说完,他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充满性慾的可怕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