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睿,虽不是校园的风云人物,却是个很难被忽略的存在。柔顺飘逸的浅栗色短发,以及淡咖啡的瞳色,配上过分白皙的肌肤,与他擦身而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
这大概就是世人说的『混血儿』吧,深邃立体的五官让他刚上高中就情书收到手软,今年的情人节更是被巧克力堆淹没,同学兼好友的陈俊乐为此笑他是活动荷尔蒙。
「你不下水玩吗?」正当安子睿想起开学时的种种,陈俊乐已不知不觉地游到他前方。
「不了,我受伤不太能下水。」因为过暑假的关系,很少有机会碰头,所以安子睿昨晚才没有拒绝他的邀请,为的就是可以与陈俊乐见面。
「但是天气很热耶,你一直坐在岸边会中暑,先进去更衣室吧。」
「这样很无聊,我还是在这边看大家游泳好了。」学校的游泳池除了开放一般民众使用外,还有参加暑训的游泳队员,基本上整个池里都是人,看到这副场景,安子睿就算没受伤也不太想下水,里面的水温搞不好都回温到三十七度了。
「那你去淋浴间冲一下水降温,顺便帮我看一下手机有没有讯息。」陈俊乐把戴在手上的铁柜钥匙交给他,笑着催促他快去。
安子睿其实懂他的心意,因为陈俊乐就是一个这麽贴心的大男孩,如果没有他在身旁,想必也是众女生追求的对象。
在陈俊乐游回池中後,他也乖乖照办,准备前往淋浴间。
「这里是我们学校的游泳池,基本上只开放四个月,现在因为是暑假期间,特别开放给民众,开学後就只有学生跟教职员能用了。」
前方来者的声音之熟悉,促使低头行走的安子睿抬眼一瞥──是鬼教头!
因为特殊发色与眼睛的关系,高中一走进校门就立刻被教官关切,都还没去看分班班表,人已经先被带进教官室训了一顿话,连络家长又连络不上,还被误会是留了假资料,最後是董妈桑亲自前来证明他没有染发也没有带隐形眼镜,完完全全是天生使然。当然请她前来摆平这件事绝对有代价,那天教官们被批得狗血淋头,从此对安子睿就是处处找碴,像是无所不用极其的等他违反校规,立刻就要依法究办一样。
因为以上的缘由,他对教官没好感,教官亦然,两人擦身而过完全没有师生间的问候,初看只会认为安子睿是一般来游泳的民众。
「本校的学生可以染头发?」走在教官旁的陌生男子突然问上这句,使安子睿眉头一皱。
「当然不行,不过总有例外,有权有势关说的啦,或是骗人说是天生的,什麽事都可能发生嘛。」教官嗤之以鼻的口气令他一阵怒火,不过顶撞师长又会落人口舌,所以安子睿硬是吞下那记冷言嘲讽,快速跑进淋浴室。
随便选了一间无人使用的淋浴间,一进去就将莲蓬头打开,直到凉水沁入身体觉得冷後,他才发现自己忘记将上衣脱掉,现在已经湿的彻底。
「糟糕……」想说不会下水,他没带换洗的衣物。
安子睿无奈叹了口气後,一股刺痛扎了他,下意识低头看,一道红渍从腿间缓缓流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伤口本来就没癒合的很好,因为刚刚疾跑的关系,又裂开了。
这下该怎麽出去呢……
思考将近五分钟,安子睿先把血渍冲乾净,而後蹑手蹑脚地走到铁柜翻找钱包,努力掏出几个铜板後,见四下无人快速走到女生淋浴室前,投取属於女性专属的私密用品──
他脑袋不差,只是这种方法比较羞人而已。
又过半小时,陈俊乐觉得游尽兴了起来梳洗,刚踏入更衣室就看到呆坐在铁柜旁的安子睿。
「你刚刚有下水?」见他整身湿,陈俊乐一脸纳闷地问。
「没有……」安子睿朝他苦笑,「我淋浴时忘记脱衣服……」
「蛤?拜托,白痴都没你这麽夸张!有带盥洗衣物吗?」虽然嘴巴嘲笑朋友蠢,陈俊乐还是接过他递来的铁柜钥匙,找看看自己的袋子里有没有多余的衣物,「我也没多带耶,还是我帮你回家拿?」
「没关系,我记得教室好像有放,你先去淋浴吧,我过去找看看,没有再说。」安子睿笑着将他推去淋浴间,确定陈俊乐转开水龙头开始清洗,自己才往校舍去。
不同於上学时,整个校园除了对外开放的运动场与游泳池有嬉闹的笑声外,其余的地方只有震耳的蝉叫。暑假已过三分之二,再过十几天就要开学了,迈向高中生活的第二年,安子睿其实有些忐忑,倒不是暑假作业写不完,也不是感伤假期要结束,而是高二就得分班,可能面临没有陈俊乐在身边的日子。
能做的他都做了,自己明明不擅长理科,为了与好友同班,安子睿选择就读只有两班的第三类组,二分之一的机率,在开学那天就会揭晓。
希望新学期快点到,又不希望时间过这麽快,矛盾的心理让他最近常常坐在床上发呆放空,连董妈桑都笑他思春期到了。
可惜他的思春恋情似乎不会开花结果,可能连授粉都难。
安子睿瞥了眼滴水的发尾,觉得自己十分狼狈。老天爷果然狠心,偏偏让他们两人相遇同班,号码前後又邻座而习,最後重重地栽在陈俊乐的好个性上,实在是万劫不复啊。
此刻他站在教室门旁的窗前,凝视内部的桌椅,回忆一幕幕如走马灯般掠过,明明才当了一年的同班同学,为什麽自己这麽执着於对方呢?
就是难懂才被称之为爱情吧──
「你果然是本校的学生。」
当安子睿一点一点地把窗户的锁转开时,後方突然传来陌生的嗓音,他吓得回头一看,只见刚才在游泳池,与教官走在一起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还是……其实不是本校学生,是小偷?」男人壮硕的身型整整高过安子睿一个头,对方的逼近让他下意识地握起拳头挡在胸前。
「你怎麽全身湿?」
「你管我。」表面身穿西装人模人样,实际上是禽兽的人他见多了,所以人不可貌相,眼前这名穿着正式的男子,也不见得是好人──
「我是不想管你,但是你进到未开放的校舍,我就非管不可了。」对方的口气带点胁迫,不过他也没咄咄逼人到把安子睿当贼抓。
「这里是我的教室,我要进来关你什麽事!」
男人稍稍抬眼看了下班级牌,上面四个大字:一年五班。
「现在是暑假,就算你是学生,要进来也得去教官室借钥匙,不是你『抬开』窗户就能随便进入的。」
安子睿忽然一笑,轻松地推开窗户,然後伸手将教室门的喇叭锁转开,接着道:「反正我都开了,拿完东西就走,不必这麽麻烦吧。」语毕,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属於自己的置物柜,找出之前放在柜内的运动衣。
「既然老师都走进来了,离开前请记得把门锁好。」安子睿晃了晃手中的衣物,嘱咐他关好门窗後,便三步并两步地奔离现场,在男人回头前,他已跑得不见踪影。
「啧……」因为安子睿赤脚拖着湿答答的身体进来,导致地面滴满水渍,加上他刚刚走进来没注意,现在地上全是自己的黑脚印。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适不适合形容现在的情况,不过人家是形容新官上任的勤奋努力,他是真的怒火中烧。
身为一名新科老师,他必须好好控制一下自己火爆的脾气。
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这名从报到後就没好事发生的新科老师,从扫具间拿出拖把,认命地将环境回归成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