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比平常晚了一些回家,当我一转开稍稍生锈的门把时,三双略带担忧的眼神同时朝我投来。
「檠,吃晚饭了吗?」首先开口的是已经约一个礼拜没见面的母亲,她总是疲惫的神情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对她点了点头,再看了眼其他两人,一个是捧着早报的父亲,一个是手拿电视遥控器停在半空中的童梦熙,在他们的注视下,我四肢僵硬的回到房间。
迅速关上房门,我松了口气,虽然知道那是担心的表现,我还是不自觉地感到不自在。
他们不敢过问我的校园生活,不敢随意靠近我,我明白一切都是害怕人群的我咎由自取。是我在自己与他们之间,筑起了很高很高的一面墙。
明明希望可以一直独自一人,另一边却又矛盾的期望被关注,我老是被别人说难以理解,但最搞不懂我的其实是我自己。
打从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刹那,我就认定自己不会有感情,就连想要得到感情的这种想法,都不曾存在过。
因此,我早就知道了,我根本不是锺檠。
乐观、温柔、有主见,这是她。
冷漠、难以理解,是我。
这些我和他之间明显的差异,就算不明说我也能察觉。
我没有任何慾望,从来都只觉得能活下去就好,所以,我甘愿成为锺檠的替身。
只是,替身。
○○○
「钟檠。」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左耳已经被注入柔软的耳机,源头来自於莫枫文的手机,另一边则连结着他的右耳。
我试着挣脱,却被他只用单手撑住,最近他总是这样,惹得这里成为班级最受瞩目的位置,偏偏他那张俊美的脸又为他争来不少追求者,我不只一次被众人以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狠狠瞪着,这根本与我预想的平淡高中生活南辕北辙。
「这次又要干嘛?」
听见我没好气的回应,他非但没有停手,还更加过分的把我整个人拉往他那边,这样的画面很怪,坐在我後方的他抓着我的肩膀,而我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背对着他。
虽然还不到七点半,班上并不多人,但我清楚看到,到来的约三、四人,正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叹的声音,所幸都是男生,否则我又要遭白眼了。
「嘘,」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我安静点,「仔细听音乐。」
左方传来的歌声并不非常特别,很普通的那种,只是越是专注,我越是听得出那歌者的悲伤。
「Iwonderhow
Iwonderwhy
Yesterdayyoutoldme\'boutthebluebluesky
AndallthatIcanseeisjustayellowlemon-tree
I\'mturningmyheadupanddown
I\'mturningturningturningturningturningaround…
I\'msittinghere
Imissthepower
I\'dliketogoouttakingashower
Butthere\'saheavycloudinsidemyhead
Ifeelsotired
Putmyself…」
是柠檬树,简约而熟悉的旋律。
在1990年代成为最广为人知的歌曲之一,lemontree以平淡而轻松的曲调闻名全球,还曾一度在德国歌曲中占据人气最高的位置,居高不下。
「你竟然会知道我喜欢这种歌…」我失笑,从来不曾这样笑过,不久前对他的种种怨念顿时消失无踪。
「你以前…不,我只是猜测。」他淡笑,三分钟前还幼稚无理的样子增添了几分熟韵,我有些不习惯。
望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眸,我忽然这麽觉得,他也许并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