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车上後,各自沉默了很久,等到情绪缓和下来,可以组成文字为止,已经过了半小时。
「我不可能那麽冲动。」
「是吗?」
应该说,在还没确定对方是真正的犯人之前,他不会冲动。
他先拨了电话给张牧全,告诉他这边得到的所有讯息,「这有办法查吗?我怕你会被盯上。」
「嗯,绝对会被盯上。」
「那……」
「所以你钱要多付一点。」张牧全抓抓脸,对刚刚接受的讯息很感兴趣。
「谢……」一句谢字还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
「婷姊的房子、毛爷爷、这些一定都是故意扰乱的烟雾弹,即使他让村子那麽多人都开始收藏画,但我想,他大概是这个村子里唯一不会收藏画的人。」孟白夜说着,即使不需要对陶年盛伸出情绪的触手,她也在这段冷却的时间,猜测出他的想法了。
「为什麽?」
「因为画只是作品完成时需要的东西,就像落款一样。」
「等等,那麽他家里还放着一幅画,难道……」
「他很快又要再次作案。」
夏光时不自觉的敲起手指,他还会再作案吗?明明已经被结案了,某种程度上,代表包庇他的人不会再包庇他了吧。
「是个机会。」只要可以抓到现行犯的话,就是个机会。
「但他现在已经知道被发现了,应该不会那麽轻易行动吧?你又还要值班。」孟白夜点出了现实。
「那就不要去了。」已经找到了凶手,怎麽可能就这样丢着不管,让他再去杀下一个人?
又变回清澈了。
孟白夜心想,那双原本像杀红了眼的眼神,终於又变回来了,她刚刚冲破门之前,真的好怕,怕他会让自己的双手染红。
夏光时抓着她已经开始瘀青的手臂,「你先搭计程车回去吧。」
「不要。」
「我不会再那麽做了。」他其实也很不甘心刚刚陶年盛一副不会受法律制裁的表情,如果还有机会,他就不能放弃。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嗯,一定还你。」他揉揉她的头发,笑道。
「盟友,绝对不可以先丢下盟友。」
「知道了,乖,先回去。」像在哄小孩的语气,让她的心情稍稍放松一点,这才乖乖回家。
他将车子移到路口的阴影处,这个路口不管陶年盛从哪扇门出来,都能很清楚的看见。
在收到孟白夜报平安讯息後,他就全神贯注的在监视等待。夜,很漫长,但都不会比他终於逮到凶手时还要久,只差一步了,他用力捏握着夏光昕的帽子,眼睛有点酸酸的,但还不到可以悲伤的时候。
天空再次泛起晨曦,直到温暖的阳光一点一点的升起,屋子都还是没有动静。
张牧全打来,「阿时,我查到了。这家伙说的家世跟身分全都正确,而且他爸还是很有威信的将军,现役不少连级督导长见到陶年盛可能都还要礼让三分。」
「继续说。」
「陶年盛在九年前就退役,退役之前有几起女士官长无故逃兵的案子,都刚好在他所在的营地发生。」
女士官长?
「阿全,你能把验屍资料传给我吗?」
「包括你家的?」
「……嗯。」
张牧全吹了个口哨,这些年来,夏光时即使一直追着这件案子,但唯独无法仔细阅读自家的验屍报告,毕竟,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传过去了,不过我自己也看了很多次,验屍部分没有异常。」
喀、喀、喀。
手指敲着扶手,他边盯着路口监视中的他,边试图冷静的看着验屍,但看到家人的照片时,还是忍不住紧握了手心。
──冷静,冷静。孟白夜的声音回荡在脑海,让他能保有一丝理智。
为什麽要把现场打扫的那麽乾净?真的只是为了艺术品那种烂理由?为什麽连屍体都要清理乾净?怕留下皮屑?他都能一手遮天了,还怕留下那种东西?
「阿全,你觉得,一个人收藏艺术品是为了什麽?」
「为什麽?当然是展现自己的品味啦,我才不信喜欢艺术那套。」
「展现品味?对了,陶年盛真正的家在哪?」
一听完地址後,他觉得很耳熟,忽然他才想到那地址跟郑文洲家一样,只不过楼层不同。最重要的是离画廊最近,而且也是所有找过的人中品味最好的地段,有湖有景,连占地都很宽敞。
对嘛,那样才像代代高阶军官会有的家嘛。
他的目光落在夏光昕身上,他努力不去看她的脸,仔细的盯着每个身体部位,忽然发现全家只有她的手腕部分有屍斑,以及小腿的部分也有一点。
「所以,为了展现那个品味,不应该有其他的污染,对吧?」
「你在说什麽啊?阿时,我等等去那跟你换班吧,你该回去休息了,等等见。」张牧全挂上了电话,但夏光时却还在思考中,停不下来。
为什麽只有夏光昕的东西被带走,在一片线索凌乱的世界中,他似乎已经知道答案。
因为,夏光昕是这三起案子中唯一一个年纪在二十多岁的女孩。
时间已经过了早餐时间,陶年盛真正的家并不在这,但却从昨天晚上进去後没再出来,这点很奇怪。
他悄悄的靠近屋子,这次选择翻墙进去,他从窗户偷偷探了一眼,依照警察的直觉,他觉得里面根本没人。
果不其然,进去搜索一番哪里还有什麽人影。
什麽时候走的?在他昨晚跟孟白夜待在车上沉默的那三十分钟吗?那麽快?他去哪了?又为什麽刻意在这等他们,还放了夏光昕的遗物,还……
「嗯?那幅画呢?」他愣愣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墙面,一种不详的预感像鸡皮疙瘩一样的战栗起来,直冲脑门。
──是为了,把他留在这里监视,也为了,把他们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