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怎麽用力地微笑,身旁再怎麽多人,人总是孤单的。
当黑夜一点一滴侵蚀了白昼,烦恼似乎就会跟着,一点一滴占据自己。
她读不懂自己,读不懂他。
没人来告诉她该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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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响起,昭告着停笔,以及「放弃挣扎吧」。
数学符号大军以莫测兵法长驱直入,韩梦希的脑细胞则死死抵抗,初时还勉强能争个平手,然在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後,终究落得惨败的下场。她敲了两下脑袋瓜,一想到检讨考卷时要面对的血淋淋惨状,不由得感到懊恼。
唉,学生真命苦。就算成绩不再是绝对,然而人们老是爱以此作为衡量学生的标准。
「梦希,你脸色有点难看。怎麽啦?」周心蕙一转过头来就看见某人那槁木死灰的脸,虽然心里也猜得出原因,她还是问了问。
「没什麽啦,只是刚才的考试太难了,所以有点不安。」
「如果对你来说很难,那我还怎麽办。」周心蕙微微勾起唇,口中的安慰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她明白韩梦希在人际上缺了点心眼,只是偶尔听到这类言语心里仍会起疙瘩。
有一个名列前茅的朋友,在你旁边说考试好难,会是什麽感受?
「我们去福利社好不好,或者外面晃晃也行。真不想继续待在教室,空气里都弥漫着考试的味道……」
她俩在下课时,喜欢一同到走廊边透透气,顺便眺望风景。说实在的,周心蕙觉得看出去也就是那几棵树,还有球场打篮球的男生们,没什麽好看,不过每次来到走廊,韩梦希都会笑到眯起了眼,因此,她也莫名其妙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不过,「下一节吧,我有事要找十二班的朋友。」
韩梦希一个人待在座位上发呆。
其他同学都有人陪的样子,好像整个班里就只有她是一个人。
算了,就趴下来闭目养神吧,能够多休息几分钟,何尝不是件好事。韩梦希拉开椅子,摩擦地板时产生了刺耳的声响。她皱起眉头。
「韩梦希?」
脸快贴上桌面的刹那,熟悉的嗓音忽然将她强制拉起。她仰头,迷茫地望着柳风承。他站在她桌前,手中还拿着水壶,似乎正要出去盛水。
「嗯?」
「怎麽一个人,周心蕙呢?」
韩梦希张口正要答腔,柳风承的几个友人却忽然从旁边冒出来,在他耳边说了些话。她候着,直到他回过头来,才呐呐地说:「她去楼上找别人了。」
「嗯。」他顿了顿,「你无聊的话,和我们出去晃一晃吧,别闷坏了。」他看她一整天都待在位置上。
险些脱口而出的「好啊」被吞回肚子里,偷觑了两眼他的朋友们,韩梦希摇摇头。「不了,想睡觉。」
柳风承不轻不重拍了她的头一下,说她是猪。看她捂着头,龇牙裂嘴,要冲上来剥了他的皮似的样子,他在心底闷笑,暗道她真好欺负。
「哎哟,大哥跟大嫂真是讨厌,闪什麽闪……」
听见身旁损友的嘀咕,柳风承不咸不淡吐了一句:「阿霖,嫉妒就说。」
赵霖闻言,脸马上皱成一团,估计是真的嫉妒了吧!
而柳风承见韩梦希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也不强求,朝那儿挥了挥手便离开了。「那我出去啦,拜!」
目送着那几人的背影,韩梦希若有似无叹了口气,重新执行闭目养神之大业。视线一片漆黑,瞌睡虫却顽皮地跑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灵活的思绪……
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放学後的柳风承。
在学校,他身边总围绕着许多人,在这个时候,他们彷佛身在不同的世界,相隔好远好远;可是,在补习班里,柳风承就坐在她身旁,他最常看到的人除了老师,就是她、只能是她;在彼此家中或者相约出门时,也因为身畔只有对方,所以凝望会更加的专注。
韩梦希很自私,希望他眼中的倒影,能够只有她一个,简直贪心又糟糕得无药可救。更可怕的是,渴望就像是黑洞一样,似乎没有能够填满的一天。她能怎麽办呢,如果有一天,柳风承离开了,还能怎麽办呢?
对柳风承的喜欢,好像一面透明的镜子。
韩梦希仔细地盯着,看见他的同时也看见了她。认识柳风承更多面貌时,却也间接寻到自己的其他模样:原来她也如此小心眼、也有这般感性的一面;原来,有人能让她甘愿以身犯险,明知这条路上的尽头不见得有他,却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磨得双足都破皮了也不知晓。
他啊、大抵是她韩梦希最大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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