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果,再見 — #痛苦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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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墙壁,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床和枕头,床上躺了各式各样迪士尼娃娃;纯白色的书桌椅和衣柜,书桌旁还有一个浅蓝色小书架,小时候上面放了许多可爱精致的小饰品,但现在放的不是课本,就是讲义。

床头摆着一个相框,照片里,三人笑得连眼睛都成了一条线,彼此的手相握,那笑容,那轮廓,彷佛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这就是充满公主氛围又梦幻的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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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是我最喜欢的一段时光,可以沉浸在知识里,看着班上同学在同一个空间里做着各自的事,笑的笑,闹的闹,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可以让我暂时忘却心里的伤痛,填满在家里的那种空虚感。

我正收拾着上学用的书包,升上了高二之後,教科书又多了几本,书包已经没办法负荷,於是我从衣柜翻出了一个手提袋,将厚重的书本装进去。

拿出尘封在衣柜里快一个月多的制服,我用熨斗烫了烫,挂在房间的门上,方便明天起床後换穿。

在一切准备好後,我缓步走上楼,抱歉的对爸妈说:「明天就要开学了哦,要等到放学回来才能做饭给你们吃,抱歉,辛苦你们了,晚安爸、妈。」

回应我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有烛火微微闪动着。

我转身,轻声的走下楼,回到我的房间,专属於我的小天地,爸妈为我一手打造的小天地。

寂静无声,时间在这里彷佛停滞不前,无尽的哀伤和痛楚总是在午夜梦回之际弥漫每个角落,就算装饰得再怎麽幸福美好,冷冽无情的痛仍然不厌其烦的打扰着。

我关上灯,躺在冰冷的床上,整个世界安静的好似没有人存在,时钟秒针的滴答声被放大,重击着我的耳膜。

就在我阖上眼的那瞬间,痛苦的回忆又一次朝我袭击而来。我慌忙起身冲去打开电灯,靠着墙壁,喘着粗气,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脑海中画面浮现出的那一幕,爸妈满身鲜血的爬出车外,妈妈纯白色的连身裙染上了刺眼的鲜红色,爸爸天蓝色的衬衫也沾上了鲜血,而年幼的我被他们护在怀中,完好无缺。

他们抱住我时看着我的眼神,是那样的庆幸,那样的欣慰。

那双带给这个家安全感的父亲的手紧紧环抱着我,鲜血从母亲额前的发丝滴落在我脸颊上,他们昏迷之前,两人在我额上亲了亲,爸爸用他充满磁性的厚实嗓音对我说,「嫣嫣啊,爸爸妈妈永远爱你,要记住,知道吗?我们爱你。」

然後,我再也没有听见过他们说话。

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一刻,想忘也忘不了。

突如其来的灾厄对那时的我而言过於沉重,只能无力地看着父母昏迷着被推进一道大门,再也没有出来过。

当时的我侥幸的躲过了一劫,活了下来,但代价却是爸妈的性命。而车祸肇事者最後也被判了刑、罚了钱,但那些表面的代价都不足以和我的相比。

别人的失误过错,我们却要替他们承担,何其冤枉。

内心的不甘让我在面对肇事者——那位开着水泥车的酒醉大叔时,近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吼

「你还我爸爸妈妈来啊,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他们做错什麽了,我惹你什麽了,我们没有欠你啊!没有啊,怎麽可以把我爸爸妈妈带走,不要把他们带走好不好……快点把他们带回来啊……拜托……求你了我求你……给我爸爸妈妈好不好……」我紧抓着他的衣角,哭得无法自己。

大叔似乎被我激烈的反应给吓傻了,呆站在那儿,直到我被一旁的护士拉开後才回过神来,心里愧疚不已,并小声的说了一句,「孩子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最後,我终於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各个戴着虚伪面具的亲戚,在医院见到我都拍拍我的肩,哄我说,他们只是去了一个更幸福更美好的地方,不用太担心,好好继续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我总是笑着对他们说没事,我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的要安慰我或真的替我心疼,对他们来说,我的「没事」才是最好的答案。

而我也清楚,我最爱最爱最爱的爸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家,再也不会有人打闹嬉笑,再也不会有人叮咛我快去洗澡睡觉,再也不会有人带着温暖的笑容,坐在摆满丰盛食物的餐桌前,等着我了。

我沿着墙壁滑落,跌坐在地上。无助的我,只能够再次抱头痛哭,每天每天不断重复上演着被痛苦折磨的戏码。

分明是个炎炎夏季,我却像活在冰天雪地里。我就像只躺在冰凉的祭祀台上,任人宰割的羔羊,被痛苦牵着走,无力反驳,也无力挣扎。

痛苦就像一条狂妄的蛇,在贪婪地啃蚀着我那脆弱的灵魂,留下一道道伤痕和淡不掉的伤迹;痛苦就如同漆黑的墨水,渲染了我旁徨无助的心,恣意地将我的内心染成一片黑,无法稀释,也无法被掩盖的黑。

随着年龄渐长,我也明白为何没有亲戚收留我,每次见到我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勉强的嘘寒问暖後便急忙找藉口离去。当然了,毕竟有谁愿意花这个冤枉钱,去扶养一个虽然有血缘关系但却不深的陌生小孩长大呢?

或甚至是,一个克死自己父母的小孩呢?

我可以理解的。真的可以的。

要是当时爸妈没有顾着保护我,也许他们就不会如此轻易的离开了。这个念头不断在我心里环绕,自责和愧疚感总是纠缠着我,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是我害死自己的爸妈,害死我最亲爱的爸爸爸妈妈。

这麽多年来,我几乎没有一天睡得安稳,泪水像是掉不完似的,双眼下方永远覆盖上了阴影,就如同我的心,被厚重的云雾掩埋,永不得见天日。

这颗被伤痛冰冻的心该如何才能够融化,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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