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皇帝 — 第二十一回 重構

不出意外的话,堂堂女帝把自家爱妃撞进泥巴坑的趣闻一定会成为京城街口巷尾饭余茶後的闲谈-----

满身泥巴的我不用说一定是被正巧路过的斐爱卿扛回房间,房内的屏风後面已经备好了热水,热水做什麽用的呢?自然是拿来净身的,於是,斐爱卿毫不温柔地将脏兮兮的我扔进了浴桶里。

热水猝不及防地灌进嘴里,难受的窒息感袭来,我自然也无法再装晕下去,我痛苦的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抓住浴桶的边缘借力稳住身体。

罪魁祸首全程冷眼旁观,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鱼。

呛水的难受感觉稍稍平复後,我这才有力气去瞪他:「斐璟御你!」

他冰冷的神情彷佛是没有感情的人偶,说的话令人如入冰窖。

「陛下不接着装了?」

他生气了……不,他已经气很久了,现在这是怒气加倍了,这下子我该如何收场?

我抹了抹脸上的水渍,试图解释:「……这是意外!我也没想到卫……」

「陛下,先把自己弄乾净吧,等会让人进来换水。」

他完全不打算听我解释那些废话,毫不犹豫打断了我,自顾自地将想说的话传达後,便走出了屏风……我静静坐在浴桶里,竖耳聆听外头的响动,过了足足一刻,我仍旧没听到预料中的开关门声音,也就是说斐璟御还没有出房间!

此时此刻我停止思考的脑袋才重新运转起来,照理来说斐璟御压根不可能未卜先知我会落入泥巴坑,自然也不可能率先准备好热水,所以这水有可能是斐璟御用过的又或是准备用的!想到这里,我终於悟了最大的重点,这里是斐爱卿的房间!

此时天时地利已经达成,就差人合了!我应该好好抓紧时机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然後跟斐璟御……好好坐下来谈谈,达成和解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就这麽定了!」

我握了握拳,立定志向後,立刻开始执行,就着热水弄掉自己身上的泥巴後,外头正好进来宫人替我换水,并且送来我的常服。

我穿着中衣站在一旁等他们换水的同时,一边抓着自己的衣服打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於苦恼,有个胆大的宫女不由得问我:「陛下,您在想什麽?」

我不自觉脱口:「朕在想是不是偶尔也该穿得像姑娘家一点,朕老是穿得像个小少年,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的。」

那个宫女愣了愣,突然用一脸过来人的语气对我郑重道:「陛下!不管外表如何,只要有一颗姑娘家的心,真正喜欢陛下的人一定会看见陛下的美的!」

说得真好,但姑娘家的心……朕有那种东西吗?

我深感同意的赞同:「你说得真好,难不成你也有喜欢的人?」

被反问问题的宫女当即脸红成猴子屁屁,赧然道:「回陛下的话,奴婢一直相信奴婢的心意总有一天一定能被斐大人看见的,所以……」

她後面说了什麽,我是一个字也没听去,反正大约是对斐璟御如何如何的爱慕之情深似海,不坠深崖不掉泪巴啦巴啦之类的,总而言之,朕刚刚是在不经意间被情敌鼓励了吗?

不行!有我没你!

「咳咳,」我以咳嗽打断她的长篇大论,随後说道:「朕看你做事特别利索,贤王身边也没什麽人照应,你就过去伺候吧!」

宫女:「……」

旁边换水换得满头大汗的宫女们:皇上您哪只眼睛看她做事利索,她从刚刚开始只有嘴巴在动作好吗!

终於沐浴完毕後,等着宫女替我穿好衣服,发髻解开後,直接披散开来,长年耐心保养下,柔滑得就像一匹上等丝绸,映着周围的点点烛光。

夜幕已经落下,房内被点上了大大小小的蜡烛,我自屏风後缓缓走出,走过中间摆放桌椅的地方,便看见不远处正坐在床上的斐爱卿,柔黄的色调使他的棱角柔和不少,算不上和颜悦色,但仍旧让我不那麽提心吊胆。

斐爱卿此时并未束玉冠,而是任三千青丝垂散在肩侧,修长的身驱斜倚在床头,似有波光流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直直望向我,身上只穿着简单的中衣,一副即将入睡的样子,再一比照他以往在我面前总是衣冠楚楚的模样,若非他这般沉默且毫无动作,我都要以为他这是有预谋的在逼我做坏事。

我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乾裂的唇瓣,随後才提起勇气说道:「……斐璟御,来下棋吧。」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我,良久,他说:「是!」

「接着之前你跟我下那一局。」

他准备站起的动作一顿,微微颔首後,才起身去拿了棋盘与棋子,我坐在他的对面专注地看着他重新恢复棋局。

「陛下,好了。」他停下动作,目光落在棋盘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按在棋盘上,毁之,原先白子走过的路由黑子取代,他全程不作声,只是看着我用颤抖的手指捏着黑子一点一点的将棋局重新拼凑。

最後一子落下时,我吁了一口长气,哽着声音说道:「我赢了,我们......和好吧?」

他面无波澜,反问:「现在不好吗?」

他这副不疾不徐地模样,简直是在折磨我剩余不多的耐心。

我提高声量道:「不好!一点也不好!这些日子我一直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我真的不想要再这样下去,和好……好不好?」

斐璟御清冷绝美的脸有了一丝动静,那是预料之中的淡然,嘴角微微掀起讽刺的微笑,即使身体下意识的想要逃离,我却还是忍不住想听听他接下来即将要说话,就算不是我想听到的。

「若和好的条件是让陛下放弃对臣的感情呢?虽然不知道陛下,是从何时起意识到甚至将这种情感定义为男女情爱,但无论如何,臣都觉得不应该再任由陛下这样下去了。」

斐璟御的样子渐渐模糊了起来,究竟是为什麽?他能用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一边拒绝我,又同时否定我!

我咬住唇瓣,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往下垂去,努力眨眼,泪水却不争气地掉落。

良久,我才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会努力去做到。」

「陛下,您这是何苦……」

我死死瞪向他,也不管是要掉眼泪还是流鼻水了,我一个劲地将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斐璟御,你给我记好了!我承认我心中对你很多猜疑,但那是身为一国之君的朕对一个宰相的想法,而我喜欢你,是以夏侯重月一个单纯的十六岁姑娘去爱着一个名为斐璟御的男人的!

「你说我自私得不肯信任你还妄想让你全心全意为我付出?但你又何曾去信过我,信我已经能够去肩负一国之君的责任!信我不再只是躲在你的羽翼之下的小女孩!信我喜欢你的这份情感!

「礼王那件事我已经让了一步,愿意信你而不去过问,你却在我踏出一步的同时否定掉这一切,想要让一切回归当初?我告诉你!就算我如何努力去完成给你的承诺!但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现在只能往前不能後退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斐璟御你是个大笨蛋!」

终於说完了,我可以好好大哭了!

我双手摀脸蜷缩在地上抑不可止的大哭特哭,就不信这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就算要我用火烤也要让你热起来!

忽然间,我被一股力道带动,转瞬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我顺势将鼻涕眼泪蹭到他的衣襟上报复。

「重月……你真是很爱把眼泪蹭在我的身上。」

他语气里带着漫长悠远的无奈,我想他是刻意遗忘被蹭在衣服上的还有鼻涕这件事情,不过这种重要时刻还是别说些煞风景的话好,达成目的翻盘的我心满意足地回应这个拥抱。

「对不起,老是让你哭泣。」

他身上熟悉的气味与低沉稳重的声音同样令人感到无比安心,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间,闷出一个单音:「嗯。」

他郑重而霸道地对我说:「如果你真的确定了,从今夜开始,我斐璟御不会再给予你机会反悔。」

我将头自他怀中抬起,与他四目相接。

「不许反悔的是你,现在你已经被我订下了!」

「……呵,」他忽然轻笑出声,既愉悦又无奈:「原本只是想再试探一下的,却没想到反被套路了。」

不,其实你赢了,如果我知道步骤的话,此时此刻你一定被我压着办了!

「陛下,您想做什麽?」

他冷森森的语气自头顶传来,当即唤醒我快被燃烧光的理智,回过神来只见他死死抓住我试图往他腹部而去的双手。

我咽了咽唾沫,道:「朕就是想摸摸你的腹肌……」

那一夜的触感自今无法忘怀,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我当时是不是真的……掐了他的腰。

然而斐璟御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朝我冷然一笑:「陛下,天乾物燥,小心火烛。」

被丢出房间外的我作梦也没想到斐璟御会有突然犯语病的一天,什麽天乾物燥?今天才下过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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