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养心殿外正飘着细雪,殿内烧着地龙暖呼呼的,童公公闻声探进来,见我正睡眼怔忪地坐在床上,手中拂尘一挥,宫女随即鱼贯而入伺候我洗漱更衣,呆看着以往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的宫女今日竟不慌不忙地替我穿戴常服,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
我忙不迭地挥开身旁的宫女迳自冲出屏风大叫:「现在什麽时辰了?」
童公公不急不徐地答道:「回陛下的话音,现在已经快过午时了。」
午时!?
我被答案狠狠惊了一把,下意识问道:「斐璟御莫非也睡过头了?居然没来喊朕起床?」
依照以往经验,照理说我一旦赖床,他肯定会准时出现搬出十大酷刑,硬拖着我上朝,有一回还连同被褥一同打包出现在金銮殿跌破百官眼睛,虽说现在正在放年假,但斐璟御并非是那种一放假就开始松懈的人。
悉想至此,我的嘴角止不住地抽蓄。
童公公伸手抹了抹不存在的汗水,开口解释道:「回陛下的话,宰相大人见陛下睡得很沉,便没让奴才喊醒陛下。」
「呵呵,他还说了什麽没?」我一脸生无可恋。
「宰相大人说您醒了就到御书房见他。」童公公如实答。
「朕知道了,今日摆膳御书房,童公公准备下吧。」
我长袖一挥,令宫女替我穿上狐裘,脸上摆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直奔御书房。
不得不说,童公公不愧是号称历代皇帝身边中最贴心的太监,早已在御书房摆下午膳,我进门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正仪态优雅地端坐在椅上的斐璟御,桌上的数道菜肴分毫未动,见我出现冷低气压骤然袭来,我顿时如入冰窖,冷风飕飕穿过狐裘直戳心肝。
他难得尚未行礼就直奔主题,凌厉的眼神直盯着我的脸瞧来,他问道:「皇上昨夜是做什麽去了?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我解了狐裘正要递给宫女的手一顿,脑中忽而浮现昨夜的场景,吓得回过神,当即将狐裘塞给宫女,一屁股坐到他面前,咧嘴嘿嘿一笑:「这不是想宰相大人想得无法入眠吗!」
斐璟御神色不改:「既然如此,臣愿伴圣上左右,以免圣上因为想臣而忘了奏摺。」
能不要这样一本的正经的回应我的调戏吗?
「呵呵,朕觉得斐爱卿一直为国事操劳,就不必再陪着朕批奏摺了。」我眨了眨眼,觉得自己这模样很是真诚。
斐璟御颔首道:「谢陛下,臣心甚慰。」
「......」
嗯......朕貌似自己挖洞把自己埋了!!!
距离大臣们重新上岗就剩几天了,有必要这麽搞朕吗!!!
斐璟御看了陷入懊悔漩涡中的我一会,他说:「关於夫婿的事情,臣已经为陛下找了几位人选,不知皇上可否要看过他们的画像再作选择?」
我缓缓抬头看向他,一脸想转移话题地献殷勤:「来来,宰相大人肯定还没吃过饭,多吃点!」说着,就夹了个大鸡腿给他,然後我看着那个大鸡腿又来到我的碗里。
耳边是他的声音:「皇上您意下如何?」
他无比认真的模样,就像在不断提醒我,皇帝的婚事牵扯着江山安危,不得不慎思慎为,尤其身为古今稀有的女帝就必须更慎重。
我伸手抓起那只被他嫌弃的鸡腿开始啃起来,一面含糊地说:「不如何,我的夫婿相貌上乘品行优良就好,不必博古通今,也不需身分高贵。」
「……」
话音刚落,不知他是否听明白了,他只是面无表情一时无话,或许那是一种无可奈何。
女帝的夫婿可以丑可以品行不端,但绝对得身分高贵且不能目不识丁,就以我的处境来看,我势必得透过婚姻这一手段,拉拢一定的权贵,来巩固我这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皇位,但又有什麽人会愿意让自家男儿入宫,更何况这个皇帝还是个随时可能被踢下去的,我想这种强抢民男的事情还是交给斐璟御算了。
後来,斐璟御用完午膳便告退回府,我则为了逃避现实跑去外面晃悠,结果被外头糟糕的天气逼回御书房,望着怎麽解决不完的折子,我也只能默默拾起朱砂笔开始批改。
不改还好,一改下去,就气不打一处来,那群老不死的大臣真的是吃跑撑着没事做,是怕我过年加班很无聊,才在年关前上奏这麽多废折子吗?难道不知道这些才是我必须加班的主要原因吗!
时间匆匆如白驹过隙,百官重新上岗,年假结束的第一天早朝我非常难得特别早起,在金銮殿等着诸位大臣的到来,以表达我非常之想念他们的心情,尤其想念我家宰相大人在御书房走动的身影。
大概是我时不时冒出的低笑着实过於骇人,百官竟大气不敢喘一下,那些平时歪理一堆的家伙,亦无人敢进言,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直接愉快的让童公公宣布下朝。
在我赶回去换衣服的时间里,斐璟御已经恭候在御书房门外了,见到我随即朝我行了礼,我挥挥手潇洒地让他平身,一面走进御书房,斐璟御跟在我身後走进来。
见我坐定,他开口问道:「陛下,这几日可好?」
我一听,登时不知道哪个点被戳了,我叹了口气,晃了晃脑袋,轻声吟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短短几个字,我吟得很是陶醉,彷佛将自身情感融入其中,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吟完後我偷瞄了一眼宰相大人,後者面无表情,对此毫无波动。
半晌,我才听到他说:「陛下吟得不错,怎麽不继续?」听他的语气好似真觉得我念得很好。
「......」不好意思,我就只背了前四句。
见我被堵得哑口无言,斐璟御接着说道:「看来这几日陛下钻研了这一首词赋,希望臣能有幸听得陛下弹奏此曲。」
我愣了一下:「什麽?什麽琴曲?」
「自然是陛下方才吟的那一曲『凤求凰』。」斐璟御说着,已然令外边的宫人前去取琴,看这架势,我势必得弹上一曲不可了。
「......」
我果然不该没事就乱调戏宰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