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藍蝶 — 迷戀蝴蝶的少年

自那名少女从天落至我眼前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把自己交托给她。

那是个可能说是悲惨,却对我来说优如夜莺声般声音美妙的故事。

实验室里编号000的实验品——蓝蝶,本名翟欣瑜。

是我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我的初恋。

拥有异於常人力量的她,在现实世界扮演的是一名普通的国中少女,在她与爸爸的谈论当中,我意外的得知她的年纪居然和我一样,并且因此感到心悸。

我想和她一起上学。

我的体弱多病是打从出生下来就开始的,上学校的次数少的可怜,大概是一般不想上学的学生所渴望的,更别说是与同学们打好关系。

每当我出现在学校,也许是我那引人注意的混血基因和金色头发,还是有人会热情的过来找我攀谈,告诉我一些我不在的时候,学校发生的大小事情。

但也仅此这样而已。

因为我的体弱多病,所以学校的同学们下课并不会找我一起运动打球,做这些动用心脏的事情,连平日到操场散步都会被老师制止的程度,我就只能坐在教室与少数几个人谈天。

可久而久之,我却开始厌倦了这般无趣的生活。

我告诉爸爸我不想要再去学校,也许是考虑到病情,爸爸很快就同意了,於是就安排家教在家中辅导我。

除了医院以及家里,我没有更多的活动范围,就这样像个井蛙一般的过着一如既往的生活。

而这般机械的生活,却在与她相遇的那刻全改变了。

当时已经命危的我几乎是已经放弃活下去的念头,因为放弃了也好,活在这个世界不仅让我感觉无趣,爸爸也就不用花大笔的金钱在医疗费上面。

可就在那极度厌世,极度不想活下去的念头下,那称呼自己为怪物的少女从高达10层楼的窗户跳了进来,身上染满鲜血的说是愿意和我交换心脏。

我还来不及听她说什麽更多的话时,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度恢复意识,爸爸就在我的眼前欣慰的夸我很勇敢的撑下来了。

当我正在思索失去意识前的印象,却看见那名怪物少女就躺在我身边另外一张病床上,陷入昏迷的她,静静地躺在那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一名普通的少女,任谁都不会联想到对方刚刚是从10层楼高的窗外进来的。

而我不禁也开始对我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开始产生怀疑。

因为她的慷慨捐赠,我活了下来,光这一点,我是非常感激她的。

应该说光凭这一点,我就一定要感激她。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样的道谢却在她的眼里彷佛毫无价值般的被无视了,这让我不是很愉快,也稍稍的遭受了一点打击。

在爸爸那份对病人的执着下,被强押住的她很快就妥协的听从爸爸的话在病床上好好休息。

她跟我住进了同一间病房,那号称怪物的她,就和正常人一样拥有着家人,她就在那些家人的眼下扮演着一般人类女孩。

她拥有家人,她却当作自己的家人不存在般的生活着。

那些家人不会知道她曾满身鲜血的从10层楼的窗外跳进来,那些家人不会知道她曾为了一个一时兴起的念头把她健康的心脏给了心脏功能衰竭的患者,那些家人不会知道她早已放弃活下去的念头,一心只想着能让自己解脱的办法。

爸爸对她很感兴趣,在协助她「变回真正的正常人类」的情况下,爸爸为她创立了「白夜」,成天开始跟她一同研究着如她这种怪物的存在。

白夜,也就是摸索身在黑夜中的未知生物真相大白的意思。

而自从交换心脏了以後,我恢复成健康的样子,我变得能够在草原上尽情奔跑,变得能够自由自在地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变得就算饮食睡眠习惯不正常也不用担心会比一般人还要脆弱。

我重新回到了学校,开始了如正常学生会做的日常。

所幸大家对我的混血很是兴趣,我才能毫无隔阂的与他们共同生活。

我能够像正常人一般的过生活,都是她的功劳,但这对她来说却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般的毫不在意。

直到那刻我才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知道从何开始,就一直追逐着爸爸的身影。

除了爸爸与实验,她不再关切世间的任何,就彷佛爸爸成为了她的世界。

因为这一点,我开始越来越会去注意她,为了能光明正大地与她生活在一起,我甚至开始进入实验室,学习实验的内容。

所幸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让她感到不愉快,她对我虽然没有对爸爸那样主动积极,但既攸关了实验内容,她就也会开始询问实验结果。

每天吸取着新的知识,我觉得自己好像开始慢慢了解她,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开始有再拉近,并且正为这一点感到喜悦的时候,爸爸却做出了更改实验内容的决定。

他开始尝试要求蓝蝶到外面狩猎其他吸血鬼回来,我起初一直非常反对,因为这就是造成她寻死的念头,但蓝蝶就像是无事一般的执行着任务,这让我在原先的反感之余,多了一点稍稍放宽心的节奏。

实验内容的转变让我开始也投身在锻链蓝蝶身上,我会亲自下场,与她来段「人类」与「吸血鬼」的厮杀,虽然结果可想而知都会是我失败收场,但也因为这样,我学习到了与吸血鬼对战的技巧。

偶尔,我会跟着蓝蝶潜入都市狩猎,有时会充当诱饵,有时会当助手,看着那一次次轻巧在辉耀月光下飞舞的模样,真的就像一只华丽的蝴蝶一样令人目不转睛。

就在实验结果从一般的外部观察慢慢延伸到实验体的内部後,我却接到了蓝蝶要到延伸到国外的消息。

白夜发展至此已经由原本的三人扩展到一定的规模,虽然没被政府承认,却也已经能影响到政府的决策。

如今蓝蝶的离开并不会对白夜造成研究上的影响,但在某些人的心灵层面上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直到那时的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在不知不觉间,把原本已经放弃的所有生命,变得开始集中在一件事情上面,那就是有关她的一切。

曾几何时,她在我的心中已经变得如此重要,重要的让我的生命都愿意为她割舍。

我就像当初反对她猎杀吸血鬼般的反对她出国,自我加入实验开始,一直以来的她都是在我的目光下执行实验,她的每一个生理反应也好,情绪反应也好,每一个小动作都在我的眼底下执行,哪怕是在狩猎当下的死亡舞蹈,执行完任务後的自我谴责,这世界不可能会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在她终究选择离开的那一天到来,我在机场为她送别时,总算是向她表明了我的心意。

起初的她对於这一点有些不知所措,但我们还来不及再继续说些什麽的时候,她就这样离开了。

她不在的日子,我的世界彷佛又回到了原点。

在学校的我已经学会了怎麽与人相处,并且融入他们,可就像蓝蝶对待她的家人一样,我也像她蒙上了面具,这些面对他们的情感,都是我对蓝蝶的假想。

假想着要是蓝蝶和我在同一间学校,在同一个空间,过着实验以外的生活,那会是怎麽样?

吸血鬼一周里面会要摄取一定的血量,这种血可以是其他生物,也可以是人类,但人类的血通常要其他生物有效果,食用的份量也就会少一点。

我既希望她能够好好的吸取营养,同时又希望她不要再因为猎食人类而产生罪恶。

就这样日夜因实验结果联想远处的她的时候,实验却多了一个重大的结果,它揭穿了流传好几个世纪以来的吸血鬼真面目。

这是一种中古世纪就已经存在的毒物,专门寄宿在被寄宿者的头脑里控制被寄宿者的行动,也就是吸血鬼的体内。

眼前这些在培养皿蠕动的东西天生噬血,但是祂们没有能力自己捕食,必须靠着宿主才能得以存活,这也就是造成吸血鬼们因为体内缺血而开始会噬血的原因。

为了能让宿主尽情捕食,祂们会分泌一种抑制控制中枢的液体,让被寄宿者误以为自己拥有了一般人没有的力量,可当这个力量到达极限,吸血鬼最终还是会因为承受不住负荷而死亡,就像跳楼自杀、被卡车撞之类的,所以要是蓝蝶当初因为意外真的掉下了10层楼,她的结局依然只会有一种。

这些东西不像一般的寄生虫,他们对「生」的意识有强烈的渴望,当宿主想要寻短,或是面临危机的时刻,这些念头会让脑内氛围开始产生异变,而查觉到异变得牠们就会想尽办法在宿主的身体避免这项危机。

牠们不会成长变态,却会无止尽的进食,然後产生新的一代後衰亡,再进食,这样不停的轮回下去,牠们只要脱离宿主一天便无法存活,宿主死亡牠们就会立刻脱离宿主,所以前段时间,我们将死的吸血鬼解剖起来研究的往往没办法被验到什麽有用的价值。

一般市面卖的驱虫药对这种虫无效,而这也成为了我们现在的目标,为了让蓝蝶重回正常人的生活。

可这同时也代表着蓝蝶至今为止所造成的灾害,都只不过是为了体内的牠们生存。

听完实验结果後,蓝蝶的表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静,她不再像以往询问我有关实验的细节,而只是说自己搭飞机回来累了想要先去休息。

我尝试说服她可以把一切的罪过推给那些寄生虫,但她就如我们一开始见面的那样无视我。

从那一刻开始,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彷佛又再度被拉开了。

以往为了实验研究,她会愿意把她的一生都告诉我,纵使那些回忆会让她痛苦,而如今就算我去询问她的近况,答案却总是只有一个,「没什麽特别的。」

至今我们尚未研发出能成功灭掉这些虫的药方,考虑到民众的恐慌加上我们立场的尴尬,爸爸依旧不打算向外公开。

就在实验成果如此进步的那一年,发生了一项震惊世界的巨大灾害。

数以万计的吸血鬼大军空降到世人的生活当中,展开了为期半天的屠杀。

半天,如此看来短期的时间,却让毫无防备的人类们死伤惨重。

吸血鬼的存在正式在世人面前公开,而早已知晓吸血鬼存在的我们却对此毫无作为。

在经历过一阵子的混乱後,各国政府开始讨论这项灾害的应对方法,「守护者」这项职业也就此诞生。

「守护者」的存在备受期待,有很多人都也投身加入这个职业,但要是世人知道了吸血鬼的真实身分其实只是个人类,想必一定又会引起争议。

对此,知晓吸血鬼所有习性的爸爸主动提供协助,他向守护者联盟提出的报告书震撼了他们,却也使其反感。

由於实验进行的方式备受争议,白夜始终都维持着不公开且与其私下合作的状态。

蓝蝶回来了,不在乎外界的她直到我向她说明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时,她才知晓了这个世界的变化。

在国外的她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就是阅读。

因为阅读能够让她忘却现世发生的悲伤,就像跑到了另外一个新的世界去躲避。

这个习惯让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我在爸爸同意的状况下,将一些能提供给世人的资料以小说的方式呈现给蓝蝶,希望她能够以从外界观看这个世界的角度去了解这个世界,却没想到这种做法却让作家「蓝蝶」的存在声名大噪。

而我这样的做法,却让真正的蓝蝶主动找上了我。

「你的小说真的很好看,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天分。」

那是她第一次无关实验、无关爸爸的主动找我说话,而那也是她第一次对我的夸奖。

就在我要和她继续谈论她要上飞机前的那段後续时,我却发现她的眼里不再追寻着爸爸的身影,反而在她的眼中多了一个人。

那是帮助她逃脱过去伤痕的一个吸血鬼,平庸无趣,还对自己的生活有所不满,但这却让蓝蝶变回了翟欣瑜。

在小说中,每当遇到要叙述书写战斗画面的时候,我总是忆起那段一同出外狩猎的时候,那华丽的战斗模式依然历历在目。

我到底是希望她是「蓝蝶」,还是希望她是「翟欣瑜」呢?

因为「蓝蝶」背负的是不可动摇的决心与无法原谅自己的执念,所以她无法让任何人成为她的唯一,而「翟欣瑜」则是那个愿意表露性情、愿意去爱自己重视的人的单纯少女,所以能成为他人的唯一,是因为这样的差别,所以我们终究不能有所结果吗?

因为知晓了她的所有,因为愿意接纳她的黑暗面,反而让想要逃避的她潜意识的产生了恐惧。

那晚,我不停反覆思考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然而这个问题却从来就没有答案。

我们其实已经在最好的时机遇到了对方,虽然不是正确的,但这份回忆却对我来说是最宝贵的存在。

就算你眼中瞻望的人不是我也没关系,就算你蜕变为真正美丽的蝴蝶飞走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愿意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想起我,那麽我就也心满意足了。

不论你是蓝蝶还是翟欣瑜,只要你愿意回头看我一眼,那麽我也一定会为你展现我最灿烂的笑容。

因为你的心可是在我的身上,我可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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