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久远,除去小时候自以为画得很详细的地图,我们要寻找时光胶囊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脑中被时间模糊掉大半的记忆。
当然,在这方面我只能当个扯後腿的,呆呆踩着别人的脚印跟着前进。
说起来这趟挖掘之旅,在我看来最应该感谢的,还是这间民宿的主人。
他似乎是花大心力去维持环境,才能让我们拿着直线也画成波浪符的藏宝图,也能凭着几个比较大的地标找到目的地周围,不至於一离开屋子就失去前进方向。
人长大之後每踏出一步所能前进的距离增加,但耐力显然成等比下降,在骆宇斌口中花了一个早上就能抵达的埋藏地点,我们走走停停,直拖到午後才抵达。
「接下来靠图没用了。」把纸收回口袋,骆宇斌扫了眼附近的环境,脸上写满苦恼。
大地标还能十年不变,但比较琐碎的细节,就不是我们手上那张需要强大想像力才能看懂的地图,所能完整呈现的。
但没了图,单凭印象找地点的坏处就马上暴露出来——明明是同个洞,经过两张嘴,就被说出两种形象。
「我记得那时候因为阳光太晒,我们是在阴影处埋的……那应该是在大树底下吧?」谭纪雅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副余悸犹存的模样。
听到谭纪雅的描述,骆宇斌马上皱起眉头,又描绘起另一副场景,「我怎麽记得,因为那时候很累了,我们是在一个大石头上休息,顺便在那附近埋的?」
「是这样吗?」看向骆宇斌的目光充满怀疑,谭纪雅明显对自己的答案比较有信心。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让谁,就是在说他们两个。
「我就算了,你们挖的时候,霍凯不是也在吗?」两人争论好一阵子,才在我小小声的提醒下,想起了第三者的存在。
也不怪他们没让霍凯加入讨论,也不知道为什麽,终於走到要挖时光胶囊的地点後,他就点起香菸,双手环胸不发一语地站在一边。
只有在森林里散开的烟味,稍微帮他增加了点存在感。
发现我们三人的目光同时转到自己身上,霍凯也没太多反应,只是慢慢地抖了抖指间的香菸,任由灰烬斜落在他的黑色鞋头上,奇妙的让人有种他已经走过许多地方似的沧桑感,「你们就没想过,你们可能都没说错?」
「啊?」骆宇斌不吃这套,「霍凯你够罗,当总经理打官腔就算了,到这边还玩这套,到底是不是兄弟呀?」
撇了骆宇斌一眼,霍凯上前几步,指着身边的大树说:「我们的确是在树下埋……」
骆宇斌还来不及因为霍凯的话多开心几秒,对方就又补上一句:「然後那棵树下还有个石头。」
看着骆宇斌瞬间垮下的表情,霍凯似乎觉得好笑,眼眉间多添上了点温度,「这里树这麽多,每个树下也都有石头,光凭那两点,是找不到的。」
「那要怎麽找?」我凑过去,总算能搭上话。
霍凯抬眼望了我一下,又极快地转开,弄得我一脸莫名其妙。
「没怎麽办,只是与其争辩那些琐事,不如早点动手。」将香菸压灭在菸盒上,霍凯又把菸蒂塞回已经空了的菸盒,才抬起眼,若无其事的说:「符合你们说得那些细节的地方太多,找也找不完,不如觉得眼熟的地方都先挖挖看,没必要特别针对什麽去找。」
听完霍凯的话,我们三人都点了点头,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在谁也说不出是谁错的情况下,还是直接先挖比较保险。
一人一把铲子,大家都是凭记忆挖,只有我是凭直觉胡乱掘洞。
弄了几个坑後又填回去,一无所获的我站起身拍了拍酸胀的小腿,偏头望去就看见其余三人都还蹲着,应该仍在认真奋斗着。
抿了抿嘴,这样白折腾也没什麽用,停在原地一会我还是决定去找人问问,当初埋胶囊有没有点线索。
不然像我这样完全盲找,恐怕找上一个月都只有白费功夫的下场。
骆宇斌那家伙就不用说了,要是他心里真的有底,又或者是有任何一点可能,肯定会喊到全部人都知道。
至於谭纪雅……我搓了搓手臂,也说不出为了什麽,我有些害怕跟她独处。
也许是她所表现出来,那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的态度,让我有种无所遁形的不适及惶恐。
就好像一接近,她的眼神或者是简单的话语,便足够穿透我的所有掩饰,直接暴露那些藏在心底的阴暗面。
甚至是连被我扔在过去,记不起来的坏心眼,都会被重新翻出来。如同封存了快十年的时光胶囊,终究有被人想起继而找出的一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铲子捏太紧,我的手心在不知不觉间滚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在原地怔愣许久,最终我还是胆小地选择退离,没有往谭纪雅的方向多走一步,反倒是迅速的转过头,改往霍凯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