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喜欢小孩。」蜿蜒的小路让我怀疑起这家伙的方向感,脚底板延伸的刺痛,生怕起了水泡。我扭眉:「走这真的对吗?」
这已经是我问的第六次了。
「喜欢喔。」
「喜欢什麽?」
「你在挖洞给我跳吗?」
「啊?」
「让我说出,『喜欢哦!喜欢你』的这种话?」他语带戏谑地问。
「神经病。」听了就算有一百颗眼珠都不够我翻。
在经历了一个弯道、两次的岔路,以及这条弯曲难行的崎岖小路,这窄小的程度和大楼间的防火巷几乎有得比。
每当我口渴时唐宙纬都会从他提着的那袋子拿出水,而我问他里头装着什麽?
他总用一句秘密搪塞过去。
不晓得从哪一段路开始,空气中扬起了阵阵轻风,下午时间艳阳虽已收敛了不少,却仍弥漫着热气,走了愈多的路空气就更蔓延着湿润,我抬首昂望蓝得透澈的天色,深怕下秒来场午後雷阵雨。
毕竟都快傍晚了天色还能这麽明亮真是见鬼了。
「啊,出来了。」
唐宙纬拨开一株与我身高相等的草,走了出去,才发现我们回到了人们行径快步的区域,而他要我注意马路,尚未回应就被他牵着穿越车潮,「注意马路不是该走斑马线吗!」
他笑,笔直地从楼与楼的缝隙中走过,而我在身後没有少杂念,「没走斑马线被撞要赔钱耶!」
他不语,任凭我的叫唤,风吹散了我披在肩上的发,额前也顿时一空。
熟悉的咸涩味道正逐渐逼近我,随着离光线明媚的地方靠近,这味道的真相呼之欲出,接而我看见了熟悉的铁栏杆。
和那无边无际的靛蓝。
「天啊!我们有走这麽远?」此刻我已忽略原先的酸疼,在唐宙纬身旁打绕兴奋地问:「真的吗?」
「不然眼前是假的?」
他无奈一笑,这回不再擅自穿越栏杆,而是领着我走向下沙滩的阶梯。
尽管路程不是三、四步就能抵达的简短,今日的疲倦却在这样的惊喜後一扫而空,於是我雀跃地开始奔跑,忘却一切疲乏,唐宙纬见状则要我注意来车。
他的发言使我不经意地联想到从前张岳也会这麽提醒。
「你管我啊?」
「我担心你把车子撞凹。」
我错了。
张岳和唐宙纬根本判若两人……
我作了张鬼脸,「快过来啊!」
就在我回首闪神下,发现唐宙纬早奔驰起来,如风一般地、甚至挂着孩子气的笑意朝我丢了张战帖,说他跑得比我快。海风吹拂起他的发,颀长的身影不一会便离我远去,风声替他传来音讯:「你还不跟上?」
我不甘示弱地加快脚程,随他踏至石阶。
下坡的弧度使我一时煞不住脚,而他恰好转身瞥见了我的踉跄,拔腿往我这奔来,在我与黄色沙砾接吻的刹那之际,强劲的风给予了我扑进海水的错觉,没能反应。
承受不住反作用力,我一个劲地跌上那迅速奔前的人肉护垫,脑子混乱的厘清中,才知晓是唐宙纬替我挨了这跤,他的背躺在粗糙的沙与碎石,吃痛地哀了声,难得口出恶言:「你就不能少吃一餐吗!」
手肘出力抬首才发觉自己趴在他胸前,却只顾反驳,「还不是你先跑起来的!?」
唐宙纬叹了口气,气喘吁吁地撇过脸调整呼吸,见他胸口的起伏我一顿,接着低头趴在他胸前,对方撑起脑袋望了我眼,又塌回沙面轻问:「你干嘛?」
「没有,」我顾着聆听他急促的心跳,忘了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还好有你。」
他喘着粗气,平缓以後,又轻声叹息。
但这长气似乎是为了我的莽撞而发,我轻轻提眸偷觑他此刻的表情,唐宙纬正因为光线的缘故,拧眉,阖起了双眸,「别因为张岳不在你身边,你就变得什麽都不会做了。」
「我只是跌倒!干什麽扯到他?」
我欲起身,却被他一把抱回怀里,这次我没能仔细去听闻他的心跳如何,反而率先听见自己左胸强烈的脉动,脸上灌进热流,我无措地想挣脱,他却拥得更紧。
「那天看到他在马路边拥你的时候,我就很想这麽做了。」
我噤声。
「就要回去了,你难道没有半点舍不得?」
「有。」很大的舍不得,「呃我是说、有那麽一点吧。」
他轻哂,「口是心非。」
我瞠圆眼,来不及反应便被他翻了个身,成了男上女下的姿势,当我还在慌乱他到底想对我做什麽时,唐宙纬便伸出食指,见此潜意识立马晓得他又要弹我额头了!
却躲不开。
每当我脑内爆发的胡思乱想总会被他这一记弹指给敲醒。唐宙纬站起身,顺而拉我一把。
盯瞅他拍拨肩上的沙石,尔後抬眼看着我,「知道下一步吗?」
闻言我愣愣地摇首,而他蹲身从我那好奇许久的袋子里拿出红色布料的玩偶帽,「欸,你看。」
我顺着他手指笔直的方向往阶梯望去,却在下个时刻被他套上了有些重量的东西,而他替我绑上蝴蝶结,「这、这什麽啊……」
对方不语自己也套了同款式的东西於头顶,「没长眼吗?恐龙帽。」
「……不是我要说,你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
滑稽的卡通帽,我禁不住吐槽。
他恰想开口,却被阻挠——
「恐龙!是恐龙!妈妈,我们会被吃掉吗?」
我瞅见他身後远处的小孩,尖锐的稚嫩声传来我们这方,唐宙纬见状朝他们露出我从未看见的笑意,是与我平时所看见不相同的、温煦。
「恐、恐龙哥哥在对我挥手!」男孩的情绪高涨,抓着母亲又惊又喜,女人顺而将他抱起,莞尔,点头致意。
我愕然,也许头套没我批评得丑。
「懂我下一步了吗?」
心底升起了种不好的预感,「你是要我当恐龙,和、和小孩打招呼?」
「不是。」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有温度,「是当恐龙下水!」
「放手!唐宙纬你疯了!」语音未落唐宙纬抓起我的手,一个劲地往辽阔无尽的湛蓝奔去,我颜面失去控制,只顾着扯开嗓子:「叫你放手是听不懂人话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