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自己有没有透视未来的能力,但若要以他过去的回忆来解释,其实也说得通,如果还需要更多证据的话,我与他的初次见面就是最好的证明,说明了为什麽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伤势会这麽严重。
说明了为什麽我们在医院见面的时候,他会问我日期。
所以依照常理判断,他应该的确早已从未来穿越回到现在,只是试过了一次没有成功,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会无止尽地尝试下去,直到她成功代替了自己,继续活下去。
这就是他穿越时空真正的目的。
我的梦里,那个与我共用灵魂的女孩,那个本该死去的女孩,他愿意为她死去,那是他早已立下的觉悟,为此,他肯定会义无反顾、竭尽所能地回到那天改变历史吧?
会是今天吗?会是此刻吗?还是老早就已经过了,他穿越回去的时间。
而我为什麽还这麽难过呢?明明他视线落下的,从来就不是我,明明也从未失去过他,因为不曾拥有。
见我哭得太过荒唐——我连视线都模糊不清——顾子恒握紧我的手也逐渐松开,我想他的内心一定措手不及,因为我不曾在他的面前如此失态,但此刻我无暇顾及任何事情,左心像是被人撕裂开来般痛彻心扉。
「⋯⋯你还好吗?」他的语气已缓和许多,半边侧脸被余霞晒出了淡淡的阴影,却依然掩饰不过那神态里的担忧和心疼。
我想好好说话的,但是泪水偏偏止也止不住,不停地下坠,我怎麽擦它就怎麽继续流,愈是不想去想,白均澄倒在血泊的骇人画面便愈是疯狂地浮现在我的脑海,委屈、愤怒、痛苦,各种我能或不能形容得出的情感全庞然混杂,几乎将我逼得喘不过气,只要一想到白均澄,就会哭得更加伤心⋯⋯
忽然,顾子恒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我,力道之大,让我瞬间被抽离出自己的情绪,猛眨起眼睛,泪水滑落下他的肩膀。
「要哭就这样子哭吧,」我听见他的声音特别清晰地回荡在我左耳畔。「我不想看见你那麽伤心的表情,这样会让说好要守护你的我,觉得自己很差劲。」
我僵立在原地不敢动,但顾子恒轻拍我的背,他身体的余温也渐渐扩散到我身上,他用我此生听过最轻柔的语气在我身边轻回:「不要害怕,你不是一个人。」
就这麽简单的一句话,我觉得我一整天努力建构起不让自己垮下的堡垒一瞬间倾颓,我用尽了各种方式好让自己继续撑下去,假装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然而,都在这个瞬间,全然地分崩离析。
紧绷了一整天的心神老早疲惫不堪,被顾子恒紧紧抱住的我再也承受不住,崩溃地大哭起来。
在乔㬢面前,我无法说谎,在顾子恒的面前,我连掩饰自己都不可能。
有一个人守护在自己身边,脆弱心灵外的坚毅堡垒就会化成虚无。
毕竟也没有独自坚持下去的必要了。
「白均澄他、他⋯⋯」我放声大哭,我用全身的力气大吼。「他会死⋯⋯」
「什、什麽?」
「白均澄他、他现在肯定不见了,」我急急忙忙想要解释。「他穿越时空的目的就是要救回很多年前一个车祸去世的女孩,他⋯⋯他很喜欢她,那个女生对他来说太太重要了。」
然而,这并不是让我崩溃的唯一原因,若是他现在又准备起身穿越回过去,要是他回去了更久以前,甚至我们还不曾相遇的时间⋯⋯
那麽不仅他会死,我还会永远忘了他。
顾子恒持续轻拍我的背,表示他有在听。
「医、医院那一次,他会受伤,肯定就是他设法回去救她的关系⋯⋯」我的视线再次模糊。「肯定是这样,他会这样一直试一直试,直到他死掉⋯⋯」
我的眼泪已濡漶他半个右肩,被他紧紧抱住的我动弹不得,因此我抽了抽他的衣袖。
「而且他一旦消失,我就会忘了他,怎麽办,顾子恒,我不想忘掉他,我不可以忘掉他⋯⋯」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可是怎麽办呢,从此刻开始,他就注定要渐渐消逝在我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