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把你当学长,你有什麽看法吗?」我走向舞台中央。
「别再叫我学长了,听起来颇像恭维。」他抬头看我,手放在琴键上。
「这可是你说的。」我微笑,而他开始弹起前奏。
我舞的淋漓,四肢都像是发挥出极限的柔软,在舞台上挥舞着柔和。
但跳完,我不寻常地感到晕眩,从原本的结束动作,跌坐在地板上。
「王艺?」秦暖起身朝我走来。
「没事。」我挣扎地站起来。
「不舒服为什麽不讲?」他的眼神犀利起来。
我沉默,他不懂舞蹈班的世界。
如果我说了我不舒服,依照离表演这麽近的距离,我绝对会被换下独舞部分。
但我不要,也不想。
「我不想换下台。」我知道我的脸色现在肯定很难看,因为我感觉到一阵呕吐感就冲上来。
秦暖眼快,抓了我用来装制服的塑胶袋,倒开衣服,丢给我。
而我吐完,他拿了瓶水给我。
学校礼堂因为也有合唱团及管乐部分,所以一定会备一大箱瓶装水。
「去拿药。」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用的是祈使句。
「不要!」我使尽力气抬头,坚决地拒绝。
「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又把头低下去,晕眩感弱了一些,却还是晕。
我没抬头,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好胜能当饭吃吗?」我听到他的声音传来,有些漫不经心。
「但是我们的世界,容不下弱者。」我缓慢地弯出微笑。
我抬头望他,而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我。
「不然我怎麽能用成绩这件事情让校长把你们的表演机会让给我们呢?」
「都不是谁的错,来自於我们想把自己变得更好,分歧点只是良性竞争跟恶性竞争而已。」我继续说。
「不累?」他转过头去,却又继续问。
「疲倦过竞争,但从来都不是跳舞的错。」说完这句话,唇角竟然不知不觉地弯了起来。
家人从一开始就把我送到舞蹈的世界里。
而我也一直都很喜欢跳舞,从没变过。
但我妈,过了半夜不是叫我睡觉,而是叫我练舞。
很累很累的童年,可是我还是喜欢跳舞。
秦暖看着我很久,突然起身,拍拍我的头「喜欢就好了。」
弯起的嘴角像失去力气的往下垂,听了他的话,突然有点想哭。
但我不知道为什麽。
大概是,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注意到,我是因为喜欢跳舞而跳舞吧。
「死而复生没有?」他走到钢琴边,坐下。
「有。」晕眩感好多了,而我决定起身,也因为他的话,再度笑了出来。
王艺,该继续往前了。
…
自从那次之後,我跟秦暖的距离突然拉近不少。
而他之後每次练习,都会带一小壶的薄荷茶,说是怕我再晕倒,喝点清爽的东西。
茶类的医疗功效我是不怎麽熟悉,但至少他愿意关心我,那就够了。
「你们舞蹈班会考即兴,对吗?」有次练完,而我小口小口的啜着薄荷茶,他突然开口。
我点点头,但我的即兴从来都不是我的最强项。
不知道是本身的问题,还是对音乐的敏感度不够高,但我的即兴,总在某个精彩的小段以後,会僵硬个两三秒。
「我们试看看?」
我回头看他,而秦暖脸上挂着轻浅的笑。
「好啊。」我也笑笑,放下薄荷茶。
跳不好就算了,反正秦暖才不会介意。
而他开始弹起,因为堂姐也是演奏级人物、我也把古典乐摸熟了,很快就听出来,那是贝多芬的黎明奏鸣曲。
而我站定,思索了下。
曙光浅金,万物苏醒,我轻压着身子,手臂柔和的伸出,和快板的音乐不同,我缓慢的打着秦暖的拍子。
轻踏两步,我开始跟上秦暖的节奏,以脚尖画圆,身子轻俯,指尖描绘着在我世界里的万物景象。
我的即兴,就结束在他的第四个清脆高音。
而我很讶异,回想刚刚自己的每一步,大概是我演过最好的即兴。
「不错嘛。」秦暖轻笑。
而我跟着笑了出来,华丽的做了个下台一鞠躬的动作。
「以前我的即兴,一直都不是我有把握表现好的。」我重新坐下,对他说。
「那就是跟我有默契了。」他露出胜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