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在官媒府耽误了时间,叶春娇飞快地奔向长满米铺,希望自己比出远门的老板早一步赶到。
她气喘吁吁地抵达店後的米仓,却不见老板和其它苦力工人,只有负责管账的曾翟南还在查核账簿。
「翟少,老板还没回来吧?其他人呢?」
「大家都放工回家了。舅舅今天提早回来,他见你送货去那麽久,叫我扣你半天的工钱。话说,你到底去了哪里?」
「官媒府。」叶春娇将散落在地上的几袋米逐一扛起,整齐地叠成了一排,责怪道:「东西没收拾好,你怎麽可以让他们收工?」
曾翟南无奈道:「我说了他们都不听,能怎麽办?」
「向老板告状啊!」
「累他们受罚,不太好吧?说不定事後还会找我算账。」
「你就是怕事,才会让那些工人爬到头上来!」她没好气地说:「算了,老娘今天心情好,不想骂人。」
「被扣了工钱还心情好?」
「那点钱算什麽?刚刚官媒大人给了我两百文。」叶春娇兴奋地说:「上次你说,男人都喜欢穿裙子的姑娘,我终於买了平生第一件裙子,你快看看适合我吗?」
她毫不避忌地在曾翟南面前脱下身上的男装短褐,他慌忙转过头,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怕什麽?我里面有穿中衣,而且我们又那麽相熟。」
他背对她,好意劝道:「阿春,虽然你在男人堆里生活,毕竟是个姑娘,有些事不能太随便的。这些话对我说没关系,在其他男人面前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叶春娇忙着穿裙子、套上衣衫,根本无暇理会他。
「唉,终於穿上了,真麻烦!翟少,好不好看?」
他一边转过来,一边唠叨道:「喂,你刚刚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随口回应道:「有啦,不能随便,要注意嘛!快说,好看吗?」
只稍望上一眼,任谁都会觉得那深紫色的窄袖衫襦,与她黝黑的肤色不太相衬,而且初次见她穿女装,曾翟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然而他却昧着良心说:「还不错。」
「真的?那今年科举放榜我就穿这件去。」她信以为真,高兴地换回原先的旧衣。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曾翟南再次一本正经地别过头:「我刚说的话你根本没听进去,不要在男人面前换衣!」
「你不是说,是你没关系吗?」
知道自己辩不过她,他立即转话题:「对了,我留了中午的饭菜给你。」
她用力往他肩上一拍,赞道:「够义气,不愧是好兄弟。」
见她狼吞虎咽,他又有意见了:「你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不行,要赶着回去休息,我半夜还要做另一份工。」叶春娇以最快的速度将碗盘中的食物清空,再匆匆向曾翟南告辞。
望着她大步离去的背影,他不禁感叹,几经失败,这女人依旧做着不切实际的梦,真不知该如何将她点醒。今年科举放榜,他准备再次落第,而她又要被人拒绝了。
一家店铺有两名未婚大龄男女,而且两人的入息都比同行的其他人低许多,赵浩然决定亲自查探究竟。
他和李少其沿着街道,朝长满米铺走去。忽然,一个身影迅速越过他俩。
赵浩然瞥见那人的侧脸,立即叫住她:「叶春娇!」
她不情愿地停下来,回头一望:「赵大人,有什麽事吗?」
「你的相亲对象已经找到了。」
「对不起,大人。今天发工钱,老板和掌柜却不在店里,我得赶快回去,迟了大事不妙!」话未说完,人已经拔腿就跑。
原来是发粮日,正好可以把可疑的事情查清楚,想到这点,他们也跟着加快脚步。
此时米铺已打烊,还好他们一路紧随着叶春娇,这才可以直通店面来到仓库。
领粮饷的工人们一点秩序也没有,不但不排队,争先恐後挤到木桌前,有者还凶神恶煞地找负责派薪的曾翟南理论。
他们所抗议的无非是工钱被扣了许多,太不合理云云。曾翟南唯有翻开记事簿,让他们亲自过目自己何时做错了什麽,被扣了多少钱。
证据摆在面前,有人索性耍赖:「你这老板的走狗,谁叫你把这些记得那麽清楚?我不管,那些被扣的钱由你贴上!」
此话一出,被扣薪的大夥纷纷起哄,嚷着要曾翟南出钱倒贴。
眼看他快招架不住,叶春娇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往桌上一拍,「啪」的一声巨响,吓得喧哗吵闹的众人霎时住口。
她推开曾翟南,自己站在椅子上大吼:「这里谁不知道老板吝啬,对扣钱的事特别记得,就算翟少不记下来,他查账的时候还不是会发现!翟少是他的外甥,领的钱比我们还少,你们被扣了钱就自认倒霉,不要老想着欺负人!」
「阿春,我们又不是要你的钱,你少管闲事。」
「老娘偏要管,怎样?谁敢向翟少要一文钱,我明天就告诉老板,让他有藉口再扣你们的工钱!」
众人知道她说到做到,不敢再造次,纷纷领了钱,悻悻然离开。
「厉害!」赵浩然赞道:「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叶春娇没好气地说:「要不是他们欺人太甚,这人又胆小,老娘才不想浪费力气大呼小叫。」
曾翟南脸上微红,回应道:「别忙着教训人,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两位。」
一番简介後,赵浩然道明来意:「两位的相亲对象,都有了人选。」
「啊哈,原来你也偷偷去问媒了。」她故意取笑曾翟南。
他连忙辩解道:「大人是不是弄错了?草民不曾到过官媒府。」
「是张金发代你问媒的。」
「舅舅?不可能。」他很清楚,舅舅向来一毛不拔,绝不可能为他筹谋婚事。
叶春娇反倒明白老板的如意算盘:「一定是为了那十两赏银。」
「本官也是这麽想的。所以才来调查你们粮饷偏低一事。」赵浩然继续问:「曾公子是遭舅舅刻薄,为何阿春你的工钱也比别人低许多?」
说到这个,她立即愤愤不平:「还不是大家瞧不起女人,明明我比那些男人勤快。」
曾翟南使劲点头表示认同。
事情查清楚了,赵浩然再次提醒他们相亲的日子和地点。
「大人,草民可否不去?」曾翟南摄懦地问。
「为什麽?」
他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来。
叶春娇仗义代他发言:「他怕羞啦!平时都躲在家里和米铺,没见过什麽陌生人,忽然要和姑娘面对面,他会不自在。」
「那就更加要来。你已经三十二岁了,还要怕羞到什麽时候?阿春,把他撵来相亲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她拍拍胸口,爽快道:「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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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文/铜钱=一贯,一贯大约=一两银子
一般杂工月薪大约二、三贯
虽然宋代多以铜钱为货币,但十贯钱=一万个铜板,好像太重了?
所以修文为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