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U-17基地是以网球特训爲目的设立的,但球员们在这里的生活幷非只有受训。除去休息日全天训练之外,平日里也和普通高中生一样,有专门的老师来给他们教授高中的各项课程,以弥补他们不能到校上课而落下的功课。换句话说,这里更像一所学校,只是在课程中多了一门名爲网球的课。
然而,越前的到来却给教练们增添了一道难题——作爲唯一一个即将成爲国中生的球员,他是可以跟着高中生一起上网球课,但文化课则不可能专门请那麽多的老师前来教授,哪怕他是“网坛武士”越前南次郎的儿子,也不能特殊到这个地步。爲着这事,黑部特地请回总教练三船入道商量,看到底采取何种方针最爲合适。
三船入道是个特别讨厌麻烦的人,听完黑部的报告後浓眉一蹙,大手一挥,道:“那麽多高中生,难道就不能找一两个给他上课吗?反正他还有几个月才成爲真正的国中生,现在也不必那麽严格,就当是提前预习好了。还有,下次不要爲这点小事来找我,我忙得很!”
既然总教练都发话了,黑部当然按命令行事,准备在一百多名受训的高中生里挑几个靠得住的爲越前上课。因爲一军不久之後将代表国家青年队征战海外,最近连文化课都暂停了全力备战,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向二军这边。挑来挑去,他最後挑中了处事最爲圆滑,外表看起来也温和无害的入江奏多。
越前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随高中生们进行体能训练。因考虑到他年纪小,身体发育尚未完全,他的训练课程要比其他人轻松许多,他正在爲这个感到不开心,此时看到入江拿着国中一年级的课本笑盈盈而来,叫他过来宣布了教练的命令,他更是不高兴了。紧蹙着眉撇开脸去,他闷闷道:“我还不是国中生。”
“哦?那你是要承认自己还是国小生吗?”和越前相处了几天,入江早把他不肯服输的脾气摸得相当透彻,见他这副打死不肯配合的模样一点都不着急。朝四周偷偷窃笑的高中生们看了一眼,他不紧不慢的劝说道:“小不点乖啊,文化课也是我们的训练课程之一,要是你测验不合格就不能继续留在基地里了哦。你想半路被开除吗?”
在领教了平等院的厉害以及这几天参加训练之後,越前怎麽可能愿意接受被开除的结局?虽然面色还是特别不情不愿,但他的手已乖乖伸向入江,接过了课本。随手翻翻,他把国文和英文还给入江,道:“这两门课不用上了。”
依旧含笑望着漂亮的猫眼,入江用袖子替越前擦了擦额角流下的汗水,柔声问:“爲什麽?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唇角微微一扬,发出一声骄傲的轻哼,越前拿英文课本当扇子扇着风,道:“你们的英文太简单了,没什麽可学的。”说完顿了顿,他偷瞄了入江一眼,随即扭头继续道:“国文天天都在说,有什麽可学的?”
微微沉思片刻,入江认爲越前说得有道理——美国回来的孩子,英文是母语,水平肯定高于自己;至于国文,的确是每天都要用到无数次的,想来不学也应该没什麽问题。于是,他不再坚持,只颔首道:“行,那就学其他几门课吧。我也不会教你特别难的东西,反正你後面还会学习,就当是打基础吧。”
听入江这麽说,越前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低头嘟哝道:“知道了。”
交涉完毕,也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结果,入江示意衆人继续完成训练任务,自己坐在球场边等着越前。慢慢翻看着已经丢了快五年的课本,借此整理一下思路,一抬头便看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德川,他不觉笑道:“好难得,训练时间你居然不在一号球场。”
冰冷的面孔微微泛起一抹薄红,深紫的瞳里蕴藏着些许难掩的不自在,德川轻咳一声,假装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入江手里那几本书上面。看了一会儿,他主动伸手拿了两本抓在掌心,道:“我替前辈分担一点吧。”
“那倒也不用,都是国中一年级的知识,还难不倒我。”故意不去看德川眼底闪动的渴望,入江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说完後楞是停顿了好长时间才又慢条斯理的道:“不过你要坚持替我分担,我也不好不接受你的好意,那就拜托了。具体课程安排我定下後再通知你。”
德川向来少言,即使同意入江的安排也只是默默点了下头,可他的唇角却怎麽也控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冲动,对比冷冰冰的容顔显得有点滑稽。看着他这样子,入江觉得好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越前啊,只可惜他有个老母鶏般的哥哥整天虎视眈眈的盯着,不然我倒是可以帮你让他做你的弟弟。”
“没关系,我也幷不是一定要他叫我一声哥哥的。”目光转向球场中认真做着每一个动作的小小少年,德川语气淡淡的,却藏不住隐藏期间的一丝笃定。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龙雅晃到了主球场,看到入江和德川坐在球场边立刻皱了皱眉,走过去对入江道:“听说黑部安排你给我家小不点上课?”
“消息还真是灵通啊,果然不辜负弟控的称号。”面色不改,笑盈盈的回望眼神稍微有点不善的琥珀眼眸,入江冲着龙雅晃了晃手里的课本,又指了指德川手里的,半是揶揄的道:“放心,我们都会好好教,你就安心准备去韩国的友谊赛吧。”
心想要是真能够放心他就不会冒着被惩罚的危险专门跑过来了,龙雅撇撇嘴,哼道:“放着我这个哥哥不理,反倒安排别人,黑部也真是老糊涂了,我要去抗议!”
“哎,我说你先别急着去抗议,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啊。”虽说一军同二军之间交集不多,但入江不知怎的,就是看不惯龙雅对弟弟的事无一不管,而且还管得特别仔细的所作所爲,不肯让他插手此事。招招手示意龙雅稍安勿躁,入江微微笑道:“我知道小不点最想做的就是把你从一军No.4的位置上给拉下来,在没达成目的之前他会特别关注你,你难道想因小失大吗?不值得哦!”
龙雅一直就觉得入江是个特别不好对付的人,但仔细想想也觉得对方说得不无道理——他想要替弟弟上课,无非就是想霸占弟弟的每一点时间;可话说回来,他们同住一间宿舍,相处的时间比旁人多多了,干嘛还这麽计较?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弟弟一直无法超越自己,不然哪天小不点对自己失去了兴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思及此处,他不自觉点了点头,道:“那你随便教教就好了,别把小不点给我弄成个书呆子了。”
“放心吧,就算我想,小不点也未必肯的。”眼见成功糊弄了龙雅,入江笑得越发笑容可掬,像赶蚊子一样挥了挥手,道:“你赶紧回去吧,万一把老大招来了,我们谁都不好过的。你知道老大对德川特别严厉,来了肯定没好话。”
提到德川,龙雅再次想起此人试图与自己争夺弟弟这件事,又见德川至始至终都认真关注着自家小不点的一举一动,更加不乐意了。“我说,你要真那麽想要一个弟弟,最好让你爸妈再加把劲,还有希望的,没事总盯着别人的弟弟做什麽?再怎麽盯小不点也不会变成你的弟弟的。”
抬头默默看了一眼龙雅,德川不说话,起身对入江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了。而他走後不久,平等院还真带着一军当中的几人走了过来,目的地是离主球场最近的餐厅。看到龙雅无所事事的坐在球场边,他眉心紧紧一蹙,沉声道:“你不参加练习赛,是想排名继续往下掉吗?”
龙雅向来对平等院严厉凶狠的眼光免疫,即使被对方阴沉沉的盯着也毫不在意,满不在乎的笑道:“无所谓啦,排名那东西,我从来就不在意的。”说完话题一转,他指着正在进行对打练习的越前对平等院献宝似的道:“你看我家小不点多厉害,就算对手是高中生也照样占尽优势,老大你快把一军里那些无用的人刷下来,把小不点招进去吧,这样我就可以和小不点一起训练啦!”
如此明目张胆的举亲不避嫌也只有龙雅干得出来,平等院不理他,冷冷扯动了一下唇角,道:“如果你想小鬼尽早丧失对网球的信心,我可以满足你。”
其实龙雅是明白的,现在一军的实力和训练强度还不是弟弟能承受的,他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耸耸肩膀,眼看越前的对打练习结束了,他跳起来以极其潇洒的动作跃过栏杆,冲过去替弟弟擦了擦满脸的汗水,笑眯眯的道:“走,小不点,我们吃午饭去。”
已经是吃饭时间了,球员们也都纷纷走向餐厅,不多时便把原本宽敞的餐厅坐得满满当当。把越前安置在靠窗的位置上,龙雅跑去买午餐,回来的时候发现四人座的餐桌边已经挤满了人,正端着各自的午餐在试图投喂自家弟弟,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走过去把餐盘往餐桌上重重一放,他皱眉瞪住靠越前坐得最近的入江,冷冷道:“你又不是小不点的保姆,不用吃饭都要喂他吧。”
因爲入江带来的是自己最喜欢的烤鱼,越前没有拒绝伸到嘴边的筷子,正准备张口。听到龙雅这麽说,他面上微微一红,忙夺过筷子小声嘀咕道:“我自己会吃,不用你喂。”
“对啊,小不点,咱们不吃别人的。”在已无空位的局面下,龙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看似无意的把入江的餐盘推到最远处,拿起筷子开始投喂弟弟。仿佛这样做还不够解气,他一边剥鱼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哦,上次就是有人吃了某人给的东西,结果拉肚子拉到脱力,去医务室躺了好几天。”
“嘛,那次是你们一军玩惩罚游戏啊,再说你不也在那杯饮料里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吗?”知道龙雅在说自己,入江气定神闲,慢慢起身的同时摸了摸越前的头发,温和笑道:“下午训练结束以後我会来接你,不要乱跑哦。”
“你们还坐在这里干嘛?”见入江都走了,其他人还坐着不动,龙雅开始肆无忌惮的赶人。爲了达成目的,他甚至扬头对坐在隔壁桌的平等院喊道:“喂,老大,你不管管你的手下吗?打扰人家吃饭有意思吗?”
鉴于龙雅平日里格外爱耍滑头,不服管教,平等院十分乐意看到他吃瘪的模样,这也是爲什麽他在场,一军衆人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原因。唇角微微扯动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他慢慢擦拭了一下嘴唇,冷哼道:“爱坐哪里是别人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啧……”这下龙雅算是看明白了,这群人摆明了就是要搅扰自己和弟弟吃饭的时间,赶也无用。低头看看若无其事吃着午餐的弟弟,他一手端起餐盘,一手搂住越前的肩膀,转身就走,“走,小不点,我们不理这群无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