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七美屿,我立刻冲去璇璵家。第一眼看到她,真把我吓呆了,才几天的时间,她竟瘦了一大圈;想必这个年让她对刚过世的父亲倍加思念,心情更加伤痛,使得原本就瘦弱的身体看起无比憔悴。
安慰的话早已说尽,我编不出更好的句子,也想不出好法子去转移她的情绪;何况朱丽明天就要来,还有很多正事要做,就更加没心情去编好话安慰她。倒是她,一见我出现,先是惊讶,跟着微露喜悦,我的担心立刻被她淡淡的喜悦冲散,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她说:「今天才初五,你怎麽就回来了?」
我急着要她帮忙,所以直截了当对她说:「明天有朋友要来,能不能请你帮我打扫房子?」
「是林先生他们一家人吗?」
「不是。」我有点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来的人正是参与谋夺我家业而且和我解除婚约的朱丽。因此,我决定此刻一字不提,只回答她说:「是一家服装公司的朋友,想来这里拍摄夏装特辑。你能帮我打扫西厢房的三个房间吗?我安排他们住在这里。」
她温柔地说:「好啊!反正我也是闲着。」
在璇璵家吃过午饭後,我们一起回昌伯的古厝打扫。璇璵的心情比乍见时好多了,一定是我回来,有人陪着她说话,又有事情可做,所以,慢慢解开她郁闷的情绪。
打扫时,我无名的好情绪直想找人聊天,於是无厘头地问她:「这几天,有没有学生来跟你拜年?」
「初一、初二,都有学生来找我,初三,乾妈邀我去她家,还留我到下午。」
校长的太太是璇璵母亲的闺蜜,也是璇璵的乾妈;在她母亲去逝後,非常照顾她。
我心不在焉地说着:「昨天呢?你一个人闷在家没出去啊!」
「你怎麽像在盘问人?」
「哦!对不起,我只是随口问问。」搞什麽嘛!我怎麽这样问话,怪不得她生气了?我羞愧地转过身,看见地上有一堆垃圾,赶紧抱起垃圾塞进塑胶袋拿到户外,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打从朱丽出现那一刻起,我的心再起涟漪,到现在仍起伏不定。不知道为什麽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冲动,想认真地再追求她一次。只是这个想法特别怕被人发现,因此,我把这疯狂的爱隐藏得密不透风,但我仍担心会被璇璵发现;因为我毫不隐瞒地告诉她夺产的全部经过。她还仗义直言朱丽就是帮凶,否则怎麽会无知到任人摆布,以你名义签下那麽多丧权背信的契约,最後还锁定你是唯一的债主,不帮你说一句话转头就走人。
想到这里,我进屋走过她身旁时,偷偷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卖力地擦拭床舖,没任何怀疑,我才放心继续打扫。
忽然脑子里冲出刚刚回头看她的样子,她虽然卖力的打扫,但两颊好像透着粉红,憔悴中带着满足的喜悦。那挂在她脸上的喜悦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一样,不觉再一次回头去看她;这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竟是一位非常甜美娇羞的姑娘。
我的视线立刻被她的表情吸引住,心里突起留影的念头,不自觉地测定她最美的角度,忖道:『那天一定要帮她拍几张甜甜的照片。』
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浮现另一个念头,难道在我离开七美的这几天,她也和我一样遇到过去的知心朋友?心里想着,不觉便冲口而出问她说:「这几天是不是有朋自远方来?」
「什麽有朋自远方来?这里的老师都返乡过年,谁会在大过年的跑来这荒凉的小岛?」她又补上句,说:「除了你,才会为朋友提早回来。」
「…」本以为她和自己一样遇上了相知的人,正想和她分享朱丽的一切,不料她竟如此回答,堵住我想说的话。
她发觉我没搭腔,转头对着我,说:「怎麽了?你这次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似地。」
「我变了!有吗?」我当然知道自己变了,那是因为朱丽主动来找我,而且不在乎我的外貌。分别四年,明天她就要来七美了;她仍记得我是唯一可以抓住她神韵的人,可见她从没忘记我。两人以往的离异,只是事出突然,或许是因她母亲爱钱,她才会答应去做这件事,何况她也成了受害者,可见她绝对不是有意参与夺产设计的贪婪者。我真的可以不追究她过去的行为,希望一切可以重来。
「你在想什麽?想得都忘了该动动手。」
「没,就是突然胡思乱想起来。」我回神,说:「大概明天朋友要来,我是又开心又怕没帮她拍好照。」
「原来他们是来找你拍照的。这麽说,你现在很红罗!」我们相视一笑。璇璵接着说:「是很要好的朋友吧?看你现在的心情特别兴奋。他们一定是你期待已久的人,而且在你心中他们的份量一定比林先生还重。可以让我知道他们是谁吗?」
她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一下子就猜到对方在我心秤上的轻重,只是我还没想好该如何把朱丽介绍给她,所以,我仍是心却地没说出她的名字;还叉开话题问她,说:「璇璵,能不能麻烦你,每天多准备他们的三餐?」
「你一直说他们,他们到底是几个人?」
「不多,只有三个。名模和她的经纪人,还有一位助理。」我趁机向她说明三人的关系和职务,说:「经纪人也是老板兼秀导,助理还兼造型师。我和他们签约拍摄夏装特辑。」
「真的!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出去,看你们作业吗?我没见过,很好奇。」她兴奋地问。
「应该没问题,一定有很多琐碎的事需要帮忙。你去了,正好可以帮她打理一些事情。」我进一步要求,说:「还有,你能不能过来这边开火,这样大家都聚在一起,比较容易支援。」
「好啊!能一睹名模,是件非常开心的事。」这一声好,竟令她火红了双颊。
是她真的太兴奋能和名模共事,还是我的快乐渲染整个家的气氛。总之,她和我一样心里喜滋滋的,所以,她在言谈中不断透出女人的娇羞。这种娇羞,只在别墅的那晚,朱丽曾透露过,但很快就隐没不见。想到这里,我的心忽地揪了一下,心底不断盘旋着一个念头:『她不会真心喜欢我,她和我之间,永远存在着手段和目的。』
我的心忽然凉了,但话已出口,只能按原来的计划掏出一万块给璇璵,她表示上个月的伙食费还有剩,我说:「多买些海鲜什麽的,她最喜欢了。」
她接过钱,问:「他们平常都吃得很讲究吗?」
「或许吧!工作的关系,常上馆子吃饭,难免讲究些。尤其是海鲜,她特别喜欢。」
我连说了两次海鲜,她不觉皱起眉头,说:「现在不是渔获季节,是可以买到,但是种类少,价格还很贵的。」
「尽可能嘛,只要买得到,贵一点也没关系。」我只希望她能吃得开心。
「你对他比林先生还好。」她有点嫉妒地说。
「等你们见了面,你一定也会喜欢她。」脑子里又浮现和朱丽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其实她也是位温柔可人的女孩,只是环境令她不得不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