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後,青阳陵原下了一道赐婚圣旨送至夏侯府及霏亲王府,当然也正式宣告夏侯熹此生与朝堂功名无缘。自圣旨颁布後,夏侯熹便辞去太医之位,在京中开间医馆继续行医救人。
此後,夏侯府陆续开始婚礼的筹办,也因如此夏侯晏暂时回娘家住了好些时日。就在三个月後,正值秋末初冬,迎来夏侯熹和青阳陵霏的大婚之日。
除了白承和碧扬亲自前来参加婚礼,其他国家仅派遣使者送上丰厚大礼表达祝贺之情。
大婚之日,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从相国府出发,所经之处无不吸引街上百姓目光,待到了亲王府,负责拦门的是若亲王青阳陵若,夏侯熹并无花太多时间催妆,顺利进到府里,拜见完苏太后,迎出身穿凤冠霞帔的陵霏,二人一块拜别苏太后,由两名喜婆搀扶身着大红嫁衣的陵霏坐上喜轿,一行人又风风光光地绕回相国府。
大婚宴席之上,朝中所有叫得出名号的文武百官皆携伴参加,与夏侯府交好的世家、各地仕绅也派人前来祝贺,夏侯府顿时间成了名门聚集地。
宴上,主位之上的正是今日心情极佳的青阳陵原,但这回身旁坐的是因安胎多时而久未露面的杜月妍,此刻的她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虽然大腹便便却丝毫未损她往日媚态。
而苏太后从亲王府赶来,和夏侯晏一同落座於一旁大位,邻近夏侯历、舒晴夫妇,还有在外游历许久的夏侯小妹──夏侯馨也坐在席上,准备观礼。
青阳陵若离开亲王府後驾马赶在迎亲队伍前到夏侯府,正巧坐於夏侯晏的对面。二人许久未见,却没有多余的互动,彼此都心知肚明一旦互动热络些,明日又有些谣言要闹得沸沸扬扬,与其如此,倒不如静默不言。
负责成亲一切流程的司仪见吉时已到,让喜婆领着新人入场,手里各持牵红一端的两人,在司仪的引导下完成拜堂仪式,披着盖头的陵霏在好命婆的搀扶下先行回喜房等候。
席间,大夥儿似乎有意灌醉夏侯熹,尤其是碧扬,拿起一壶上好的陈年女儿红非要让夏侯熹一口饮尽,「饮尽这壶,本太子祝你俩百年好合!」
夏侯熹早看出碧扬对陵霏的心思,也爽快饮尽,对着他展示空空如也的酒壶,「如此,谢过若加太子爷了。」
碧扬一拳敲在夏侯熹的肩上,用只有二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道:「好好待她,千万别负了她。」直到看见夏侯熹坚定地点头,他才返回席上独自喝着闷酒。
而杜月妍不知哪根筋抽到,也站起身子来到夏侯熹面前,原本围在一旁的世家子弟赶紧让出一条路。「本宫有孕在身,以茶代酒,祝你俩永浴爱河。」语落,一口饮尽杯中茶。
「谢贵妃娘娘。」今日,夏侯熹可以不去计较杜府和夏侯府的恩怨情仇,任何祝福他和陵霏的话语,他都欣然接受。
「差不多可以闹洞房了吧?白某还想闹一闹夏侯大夫呢!」白承突然蹦出这句话,兴起大夥儿闹腾的心思,纷纷拉着新郎倌夏侯熹往喜房走。夏侯晏见难得热闹一回,也跟上前去凑热闹,走时,发现陵若也在闹洞房的行列之中,两人相视而笑,一块往喜房走去。
不料,这一切都被杜月妍看在眼里。
杜月妍眼尖发现陵若离席後,便靠在青阳陵原怀里撒娇,「阿原,我也想去闹闹洞房,坐在这儿都快把我和孩子闷坏了。」
青阳陵原揽过她的肩,柔声道:「万一没个分寸动了胎气,得不偿失。」
杜月妍眼中若无旁人似的,娇翘起小嘴低哝:「我都在床上躺了那麽久了,你都只关心孩子……」
青阳陵原拗不过杜月妍撒娇攻势,同意让杜月妍跟去闹洞房,只是让林海也跟在一旁伺候。
走往喜房的路上,夏侯晏和白承稍稍落後众人几步,她问起他当日许的一个人情,他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日後,希望您记得欠过白某这个人情,现下还不是时机。」
夏侯晏也没有多想,「只要不是罔顾天理伦常之事,本宫自会记住这份人情。」
「如此甚好。」白承作了一个「请」的动作,让夏侯晏先行跟上前方众人。
梦然皇朝闹洞房的习俗流传已久,每有婚庆便有闹洞房之习。众人抢先拦在喜房门口,不让夏侯熹进去。缠着他闹腾了许久,众人才肯放行,当大夥儿一块进到喜房内,披着盖头的陵霏正坐在喜床上。
依照梦然皇朝的习俗,作为婆家小姑的夏侯晏和夏侯馨上前替陵霏戴上玉镯,并祝贺一段吉祥话,「一祝新人百年合,二祝夫妻多子孙,三祝家庭乐呵呵。」
「咬颗枣子,早生贵子。」由林海仔细搀扶着,杜月妍捧着一篮枣子,递给陵霏一颗,她咬了一口讨个吉利。
本来杜月妍前来闹洞房众人还有些尴尬,但看夏侯晏神色自若,大夥儿也松了一口气,继续沉浸在这欢乐的气氛中。众人轮番考验,出题刁难夏侯熹,玩着玩着竟也过了一个时辰。
略感疲惫的杜月妍先行离开,回到婚宴上,碧扬和白承不胜酒力早早离席。而朝臣间酒兴正起,便饮酒论诗了起来,席间唯见青阳陵原独坐大位发愣。她吩咐林海去厨房煮一碗热汤,才慢慢走上前,小声地说道:「阿原,发什麽愣呢?」
「没什麽,就是想你了。」一见到杜月妍回来,青阳陵原笑颜满面,又盯着她看了一圈,「闹洞房没长眼,没动着胎气吧?」
「相国府规矩好,倒也没多折腾。我让林海去煮碗热汤,暖暖胃。」杜月妍面上带着微笑,但语气不冷不热的,也不似在夸赞夏侯府,听起来反倒像在讽刺。
没多久,林海端来一碗现煮的蛋花汤,小心翼翼地呈给杜月妍。
但杜月妍才喝没几口,突然脸色大变,开始发喘,青阳陵原伸手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异常冰冷,额间也不停冒出冷汗,过了会竟昏了过去。
「都还愣着干什麽?还不来给贵妃诊脉!」青阳陵原第一次感到如此慌张,对着还搞不清状况的太医们大吼道,吓得酒醉的朝臣们即刻清醒。
几个太医赶忙凑过来察看情况,一诊脉後脸色一沉,「不好!贵妃娘娘中毒,恐怕要小产!」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大惊失色,苏太后最先回过神来,「还不快去找产婆!」医旁宫奴得令,赶紧吩咐其他宫奴出府寻找接生的产婆。
「快给妍儿解毒,朕的妍儿不能有任何闪失!」青阳陵原心底着急,怎麽才一会儿的时间她就中毒了呢?
「启禀帝君,贵妃娘娘所中乃附子之毒,用黄连、犀角、甘草煎汤服之,便能解毒。」新任太医院院首不慌不急地说道。
另一名太医则赶忙和府里的药库借来这三味药材,亲自在厨房煎煮,其他两名太医则是先用银针缓住毒势蔓延,避免附子之毒伤及龙胎。
大厅上的众人完全没有婚庆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与害怕,尤其是青阳陵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钟後,方才出府的宫奴带着两名产婆急忙赶来,而夏侯府早也备好空房,几个下人合力将已经昏过去杜月妍抬至空房。
除了产婆和几个手脚麻利的下人外,其他人皆等在产房之外。不晓得产婆是用什麽方式让昏去的杜月妍清醒,时不时传来产婆的高喊和杜月妍的惨叫,听得在外头的青阳陵原心底是一阵揪痛。
「末将有一事不明,今日乃霏亲王大婚之日,本是普天同庆的日子,为何月贵妃凑巧在此时中毒?」刚才在大厅一直没有出声的杜雄,此刻在众人面前抛出一个问题。
「朕也想知道,何人心思如此歹毒,居然要残害朕的月妍还有孩子!」青阳陵原虽未指名道姓,但是却将愤恨的目光落在夏侯历夫妻俩身上。
夏侯历和舒晴俩夫妻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道不妙,此次恐是遭人陷害。
「哀家记得,杜氏所喝之汤可是林海端来的。」苏太后冷冷地看着林海,她这回也动怒了。虽然她讨厌杜月妍,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皇族血脉,是她的亲孙子,再怎麽不喜欢杜月妍,也绝不能容忍有人谋害皇族!
「林海,那热汤可是你煮的?」青阳陵原怒声一问,林海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热汤是夏侯府里的厨子煮的,小的一直在旁等着啊……」
「给朕宣来!朕要亲自审问!看谁有那个胆子谋害皇族!」
舒晴面色一沉,赶紧遣下人陪同宫奴将厨房的一干人等全叫来,还特意吩咐不能惊动新人们,顺便给夏侯晏通知一声,以免她来时措手不及。
不巧的是,夏侯晏和青阳陵若和舒晴派去的下人擦身而过,二人一回到大厅不见众人,循着远方众人的说话声和灯火,才发现宴上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
「娘,这是怎麽回事?」夏侯晏虽然极其小心地走到舒晴身边,但却被眼尖的清阳陵原发现,「妍儿身中附子之毒,皇后这段时间可去了哪儿?」
夏侯晏闪过一丝讶异,但又迅速恢复镇定,「霏亲王和大哥的大喜之日,自是祝福新人还有闹洞房了。」
未等青阳陵原再问话,宫奴已将在厨房干活的下人带来,「启禀帝君,厨房众人皆在此,等候帝君审问。」
「煮汤的是谁?」青阳陵原让林海自己指证,林海指向一位大娘,那大娘吓得腿软跪在地上,「冤枉啊!小的没那个胆子谋害皇族啊!」
「厨房可还有谁来过?」
站在大娘旁边的小夥子开口答道:「清雾姊姊今日来过厨房,说是来拿盐巴。」
苏太后一听便觉得事有蹊跷,「画梦,你去拿那盐巴过来给太医瞧瞧。」
画梦得令,赶紧拿来盐巴给在场的太医监定,太医一看发现那盐巴里掺杂着附子的粉末,青阳陵原一听怒不可遏,「清雾可是你夏侯晏的心腹侍女,你还有什麽话好说?」
「本宫没有做过的事情,望帝君勿随意栽赃。」夏侯晏记起不久前在凤曦宫也是这样的情景,那时的青阳陵原也是气得怒发冲冠,只因他认为她伤了杜月妍。
「叫清雾那个贱奴出来!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话好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