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珠与蝶青齐齐看向声源,果然看见皮笑肉不笑的孟章与一脸无奈的陵光,立於数步之外,不知把她们的对话听了多少。方才为夜珠引路的珊儿,不知何时落跑了。
蝶青毫不畏怯,双手叉着腰,怒吼:「我就是找救兵,又有何不可!你贵为青龙,居然欺负我一只道行低微的青蝶,就不怕传到天庭、众神会说得多难听吗!你的部属早就将你我之事写成艳书,在天庭成了畅销书,你现在还想制造更多丑闻吗?」
孟章收起纸扇,一身飘逸的蓝袍,高雅清俊,跟激动的蝶青势成对比:「珊儿说你这几天闹脾气,不肯老实吃饭,吃完又呕,我还以为你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哼,倒是比我想像的要精神多了。」
「我见了你的脸就气得不想吃了!」蝶青在孟章面前,从不流一滴泪,不是活泼大笑,就是像现在这般,脾气火爆,哪怕他是她主子,都敢指着他大骂一顿:「算了,我什麽名份都不想要,侧妃、正妃什麽的我通通都不要当了。」她闭上眼:「你放我出去,以後我俩老死不相往来。就当我几百年来均是看错人。」
他皱眉,不耐烦道:「说到底,你不过是不甘心当侧妃。我有数十名姬妾,从无立过侧妃。我给你侧妃的名份,已经远高於其他姬妾。你只是一只青蝶,出身卑微,父王不会轻易容许你当我的正妃,我就算勉强扶你上正妃之位,其余姬妾、王族中人,均不会心服。」
蝶青久久不语,垂眸看着地板,模样意外地沉静。夜珠与她相识多年,隐隐觉得她要做什麽大事。终於,她下了决定,扬眸迎上孟章的眼,笑道:「主子,奴婢再问您一次:您愿不愿意放我。您愿意的话,我仍敬您是奴婢的主子,绝不会背叛您。」
孟章被她一声刺耳的「奴婢」弄得更烦躁,扬声道:「算我怕了你,我承诺,纵是侧妃也只立你一人,在你之上只会有一名正妃。也就是说,你在我的姬妾中是第二……」
「奴婢明白了。」她一副巧笑倩兮的样子:「孟章,我们连主仆都做不成了,你别怪我。」她深吸一口气,敛起虚伪的笑,道:「陵光大人,你知道为什麽孟章风流几百年,却一直只有姬妾,连妃子也不曾立过吗?」
陵光一呆,没想到话题拉到他身上,孟章瞬间知道她的意图,冲入结界、紧抱着蝶青,却拦不住她的嘴:「因为他深爱着你!几百年来,他唯一放在心里爱恋着的人,是你!所以他不立侧妃正妃,他只想守在你身边、甚至你当年跟白虎决一死战,他也不问情由地归你那边!是因为他爱你!」
孟章气得满脸通红,能言善道的他,这时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低咒几句,扶着她的後脑,低头狠狠吻着她。蝶青奋力抗拒,继续爆料:「你知道吗?孟章以前每晚要画一张陵光大人的丹青,才舍得去睡觉!他就是怕你有日爱上女子,才常常跟你说女子的坏处!他……嗯!」
陵光瞠目结舌。那个风流种,怎会锺情於男子?而且他们识於微时,他心里一直将孟章当成唯一的挚友,怎可能……
夜珠像个局外人,听了这些话也没反应,心想:要不是她不想把往事抖出来,不然当真想趁此机会质问孟章,当年朱雀对她这麽残酷,他在背後是否有搧风点火。
「你给我闭嘴!」孟章气极,反手掴了蝶青一巴掌,她细皮嫩肉,脸颊当下红了一大片。
「陵光大人,你看,孟章就是被我说到心坎里,才这麽激动。」蝶青捂着左颊:「主子肯定永远不想再见到我。我这只青蝶,贱命一条,你要取我贱命以泄心头之愤,随便你,只是我不要死在东海。」
「你就这麽想走吗?」孟章於弹指之间解了结界,脸如寒霜,哪里还有平日风流潇洒的样子:「你今日出了东海,以後不用肖想着回来。」
蝶青看他一眼,朝门边走了几步,他又大喊:「你立即下跪谢罪,我或许能考虑不赶你出去!」
她本想再说几句气话,却想,这又何必。她把他单恋陵光的事抖出来,心里预算要跟他闹翻、再无和好之日,再多说一两句气他的话,难道又能挽回自尊吗?难道再气他几句,心里就能不难受吗?
她甚至没有一声叹息,冲出门外,拉起夜珠的手往外跑。
陵光愣在当场,孟章的脸青红交错,终是不敢看他一眼。
「你怎麽跟孟章闹得这麽僵?你们在故城那百年,难得两情相悦,无异於夫妻,你如今一时怒火攻心,什麽都毁了。」
蝶青带夜珠到她的闺房,草草收拾包袱:「言下之意,你觉得错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看青龙绝非无情之人,为你们感到可惜。」偏生这两人都是脾气大的人,蝶青不肯委曲求全,宁可完全不要孟章的爱情,也不愿妥协;孟章身为龙子,心高气傲,又习惯蝶青只是单恋他的人,向来是她迁就他,所以她一强硬起来,他就不肯认输。两人都不肯给对方下台阶,便弄成这个局面。
「……」蝶青欲言又止,夜珠见她神色有异,不敢再问。两人走到宫门处,她说要独自离开,着夜珠返回主殿等待陵光。夜珠拉着她的手:「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一年,跟孟章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你别问了!」
「你先回答!出了东海,你打算去哪?我觉得你不打算回故城。」
蝶青终是和盘托出:她最近寝食难安,纵是吃一向爱吃的酒菜,也尽吐出来。前日她为自己把脉,果然是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