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好,记得我吗?」
我稍微想了一下。「最後,你走到回家的路吗?」
电话那头传来嘻嘻笑声:「找到地铁站,我当然懂得回家。」顿了顿,「那晚真的谢谢你,回家之後我越想越害怕,如果不是你载我一程,我一个人被丢在那种黑漆漆、不见人迹的地方,真不敢想像会怎样。」
赤柱可不是什麽黑漆漆、不见人迹的地方。我心里想。
敢於在公开地方张开大腿拍写真的女孩,竟然不知道在赤柱怎样乘巴士回市区。
一方面具有老练、超乎常人的勇气,一方面却又在常识之中表现得胆怯无知。难道现今青春期的少女,都是兼具矛盾的个性吗?
「你在做什麽?」
「什麽也没做,看影碟。」我说,边用摇控器关掉影碟机。接电话时我按下暂停键,以为很快会打发来电,现在看来似乎不行。
「什麽电影?」
「『巴比龙』。」
「什麽?」
巴比龙。我再说一遍。她似乎还是听不清楚,不过放弃了追问的意欲。
「你太太呢?」她转移话题:「那位独具慧眼,买了猫挂饰的女士?」
「还未回家。」
「哦。」电话那边沈默了片刻。「说出来可能有些突然,不过我真的很想谢谢你。如果我说想请你吃一顿午饭,你太太会不会介意?」
我在沙发上挪动一下坐姿,暗地里叹一口气。心想莫非遇上了报章上所谓的援交少女?报纸说近年有些少女不愿受淫媒操控,以自由身份出来接客,难道是真有其事?看来我不该把手机号码告诉她。
我记得那天我的目光确实牢牢在她身体打转,但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在她眼里我可能只是另一个色迷迷的中年男人,跟其他男人没什麽不同,说不定她早就在抓机会钓我,什麽迷路的说法,只不过是引君入瓮的骗局,以为我会花钱买女人解闷。
我想生气,却哭笑不得。我从未试过用钱买女人,即使是现在也没有这种打算。事实上除了妻子之外,我从未跟别的女人有过深入的交往。
「小事而已。」我说。「而且,坦白说,妻子要是知道我跟其他女孩吃饭的话,说不定会真的生气。」
「嗯。」
「总之不必放在心上,以後,凡事要小心一点。」
正当我想说再见的时候,她似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等等,那天我不是告诉你,因为我觉得那里环境幽美,所以才留下来散步的吗?」
「是的。」
「我骗你的。」她简洁的说。
「我是被撵出来的。」我听到她的深呼吸。「在坟场,你看见一切了吧?你离开之後,他邀请我去他的家,说会付我双倍酬劳。」
我静静地听。
「不过我一口拒绝了。」最後她说:「我想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女孩。还有,我是衷心的感谢你在我最旁徨的时候载我一程。你那时一定看不出,我内心究竟有多慌张。」
(8)
可能是她的说话有打动我心弦之处,我最终还是跟她到餐厅吃了顿午饭。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顿饭,我还是有点在乎旁人的目光。侍者领我们入座时,我偷偷留意他的眼神。
与一个年龄跟自己不符的少女在一起会感到不自然,有这些反应应该十分正常。
以前常常跟女性进行商务午餐,工作上也有年轻貌美的女下属,沟通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可以感觉到她们对我或多或少抱持信赖和好感。
不过自从放弃了生意,和妻子分居之後,生活方式起了重大改变,变得很少跟人接触,独自过着隐居生活,而且,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其他异性。
人际沟通逐渐变得生疏,笨拙,如今,面对一个有年纪差距,完全不知对方底蕴的女孩,心底里显得手足无措。
她自我介绍叫小清,初见面不好意思探问年龄,但面对面之下仍然难以判断是否有十六岁。
小清不是做模特儿的艺名。「朋友都唤我小清。」她解释,她的名字真的有个清字。
浓眉,皮肤比其他少女黝黑粗糙、脸孔有些憔悴,但笑容甜美,表情活泼。
衣着确是一般少女的打扮(当然不是穿着那套性道具似的校服短裙),身上没有名牌,像上次一样,给人穷家子女的印象。
整体来说,称不上是亮丽的少女。
她看看餐牌,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自己不饿。我为她点了串烧沙嗲和红豆冰,自己则喝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