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倩盈听着鼓钹四下,告诉自己,不算音乐圈的人又怎样?不是自创曲又怎样?看着台下所有替他们加油的人,浑身充满勇气。
她等这个舞台很久了,现在,她要用实力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我们的曲目是小男孩乐团的〈feeltheheat〉。」关诗晴掐紧麦克风。
鼓声平稳奏下,不是百米冲刺的那种激昂,而是像马拉松最後几哩路,即使全身虚脱仍再一点一点爆发出能量的感觉,令人好奇、令人屏息的音色。
待吉他solo和衬底的贝斯融入後,鼓声顺势响得激励人心。贝斯沉稳均匀的低音有如一条延伸的马路,吉他踩於其上狂野奔驰。
「投降、虚脱、喘息、暂停,你觉得你的能力到极限,不能继续──」「继续、继续、继续──」
关诗晴回想自己好几次想逃避想放弃的时候,内敛唱出心中那份拉扯,余倩盈再小声吟唱着薄弱却不可忽视的「继续」,开头便牵动人心。
「说下次重新,没关系──」
发至内心的颤音。
「咬牙、坚持、逆风、飞行,告诉你的大脑还可以,不要放弃──」「放弃、放弃、放弃──」
坚定厚实的嗓音下隐隐透着哭腔,关诗晴压抑发酸的鼻头,一点一点缩放情绪。
「看看你的身体,正努力──」
所有声音转强、转烈──
「想、被、看、见、的、决、心,默默已,堆叠起──」
搭上鼓激进饱满的过门,锺柏泓以重拍拉抬手臂,他们一字一字随着律动甩头,像要把满腔情绪释放似的摇摆。
「永不服输意志的勇气!」
余倩盈顺着拨弦手势高举又臂,臂上雨点腾空,下秒重重甩下跟上後续音符。
「Hey!Feeltheheatdeepinsideofyourheart!」
不够──
「Chasingyourownwaywhereveryouare!」
还不够──
「要牢记,失败,总是教会致胜的秘密!」
不管余倩盈怎麽弹,音乐都跟不上心里源源不绝冒出的亢奋!那种亢奋烧得她窒息,越卖力宣泄阻力越大,涌进胸口的爆炸的冲动让她爱死这刻了!
「坚持,无数次,孤单受挫耗尽!」「喔哦哦──」
「赤裸,面对那遗憾,不再闪避!」「喔哦哦──」
贝斯很好的把主唱把情绪往上带,锺柏泓再一个帅气扫弦出来,余倩盈趁势翻腾其上抓住节拍融入合音!
「手的茧、血和泪,终会出现,挥汗,期待的风景──」
越燃越旺之际长音忽地转柔转弱──
「被──」
坚强揉入哀伤──
「击溃了信心──」「怀疑──」
旋律慢下,乐音渐渐安静,鼓声一个过门──
「呜──」「哦──」
由余倩盈唱原有的长达十几秒凄柔哼唱,关诗晴用接近嘶吼的声音翻了几层合音,像被逼到绝境,剩一口呼吸也想存活的韧劲。
「呜──」「哦──」
太多太多的走马灯闪过他们脑海。
「我!我要当社长!」
「蛤?放开啦,白痴。当你们吉他手,你让个早餐会死哦?」
「......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很烦吗?」
「也许毕业後再过几年,我就连和弦怎麽按都忘了,但那些一起吃苦、一起出糗、一起抱怨社办太小太烂太热的团员,应该是一辈子想到都会又气又笑的吧?」
「如果连这种程度都没有,全国大赛的事还是放弃吧。」
「我决定这次要当着你的面好好说......说、说要退出的事,之前就说过只会待到社博为止了,所以......」
「希望下学期重新选社的时候,在阿卡面前,我们也可以是最後被选择的那个......」
「把干部集体对音乐坚持的心情传给下一届,对现在的我来说,比什麽都重要。」
全员热泪盈眶之际,按照原曲要进入高潮副歌,锺柏泓却甩开眉心间滑落的雨水,深吸口气,下巴抵上麦克风。
「或许那些挫折你不能改变!更不用向现实低头逼自己後退!」
没有任何乐器伴奏,这次RAP是锺柏泓主动提议的,拿谜路人的〈SCAR〉来改。
「他说他曾经因为梦想而活,他不能忘,也知道没有人喜欢孤独只是讨厌失望!」
哈扣式的RAP振奋人心,不紧不慢地,关诗晴哼起圆浑高音融入,连串六段式转音後,在喉咙理应绷紧之际再翻出三级混音,RAP也较劲似的变换节奏。
「他一直深信,我们都能有正面力量!」
RAP持续发威,关诗晴的混音开始加压加厚,在瞬间飙出吼腔,撕裂声线重叠祭出!
「我们都是最特别的!Youcanflyoverthat!」
清唱语落那刹,所有乐器无缝接轨奏下,气势磅礡。
「Hey!Feeltheheatdeepinsideofyourheart!」「啊──哦──」
「Chasingyourownwaywhereveryouare!」「窝──哦──」
忽然,闷雷两声,雨势加大泄下,乐手们几乎睁不开眼,台下纷纷忙着找东西挡雨或离开避雨,主办方跑到评审区讨论停赛与否。
转眼间便没人在看表演。
「要牢记,失败总是教会致胜的秘密!」「呜──」
看着我!这麽说似的声嘶力竭!
「坚持,无数次,孤单受挫耗尽!」「孤单受挫耗尽──」
就是现在!贝斯手在寻求一个片刻,让某件事发生!横跨多小节的groove奏出,评审们瞬间抬起头来,趁胜追击,鼓再来段过门!
这时,余倩盈看着台下的余爸的团员们,想起自己音乐梦在她心中萌芽的原因──
「赤裸面对那遗憾不再闪避!」「遗憾不再闪避──」
──她向往他们一起在台上并肩作战的羁绊,她也想要有那样的朋友,享受和夥伴彼此扶持,一起快乐沸腾、一起咬牙难过的心情。
「手的茧,血和泪,终会出现,挥汗期待的风景!」
最後一句四人合唱。
结束了。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的结束了。